他忽然有些動容,所以聽得妓娘請求:“你能把手裡的劍送我麼?等我蠱毒發作受不了時,我可以自己殺了自己。”
他毫不猶豫的遞過去,見她欣喜又憨媚的把劍拿在手裡,左劃右晃一番。
他並不懼怕她舉起劍來刺他,沒有人能迅速近他的身,更況一個身嬌體弱的妓娘。
只是這心底湧起的滋味,有些晦澀難懂。
今日所有一切都亂糟糟的,妓娘不像妓娘,他亦不像他。
……
沿著蜿蜒崎嶇的山路,舜鈺已能望見佇立夜色中的般若寺,荒涼又陰森。
人生是一場有輸有贏的賭局,輸贏有大亦有小,大至性命,小若塵埃。
舜鈺原本篤定沈二爺必帶官兵候在暗處,可離山腳愈近,她愈發不能確定了。
沒有馬蹄踢踏聲,沒有車輪軲轆聲,沒有風過樹梢聲,沒有溪流潺潺聲,甚至連寒鴉宿鳥的咕咕聲都嘎然而止。
四周實在太過安靜,安靜的讓你覺得,萬物生靈似乎皆屏住呼吸,翹首等待著什麼發生。
舜鈺聽到自己的心怦怦跳動聲,她不知身後跟隨的刺客離有多遠,是三四步,是數十步,是百步開外,還是已悄然遁去。
她開始自言自語,聲音不大不小:“曾聽莊裡嬤嬤說起過,有一個年輕的窮秀才進京趕考,住不起客店,便在這般若寺里宿下,晚間秉燭苦讀時,進來個貌若天仙的女子,只道是被土匪強搶欲做壓寨夫人,趁夜逃出到了這裡。彼此青春年少好相貌,互換定情之物就成了親,第二日窮秀才醒來,才發現身邊有一堆白骨……”
她聽得身後有人在低笑,估摸也就十數步遠的距離,原來明月清風一直不遠不近跟著。
一縷山風吹動樹梢,一隻宿鳥淒鳴蒼林。
原有的安靜,就在猝不及防間,猛得被狠狠撕裂,但聽地動山搖、馬嘶車動,人聲鼎沸。
舜鈺被一片紅亮刺的睜不開眼。
第叄肆捌章 生殺意
火把若游龍蜿蜒。
一支燃燒的急箭在夜空划過一道長弧,如流星隕落在舜鈺的身側。
她驀然回首,見明月清風及隨侍調轉方向逃離的背影,清風恰也扭頭看她,眸光在簇火中相碰流轉,經年就是永別。
她淡漠的收了視線,仰起頸使勁搜尋沈二爺,前方十數高頭大馬一字排開,鞍上的將士身披銀冷鎧甲,容顏隱在蒼然夜色中。
其中一人勒韁縱馬朝她馳來,昭顯勇猛威勢,舜鈺覺得那英姿分外熟悉,待要仔細端看時,哪想腰間竟盤來只堅硬如鐵的胳臂,也就剎那,漸近的白馬高高仰起前蹄嘶鳴,硬生生收住步子踢踏不前。
舜鈺大驚失色,耳畔已傳來清風冷戾的嗓音,他說,我不能丟下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