舜鈺驀然警覺,一個粗使丫頭怎會詳知青龍山中事,重新將她上下打量,不答只淡淡問:“你是何人?與沈大人有何關聯?”
知畫原道這馮生常在沈大人跟前走動,瞧他倆狀似頗親密,以為是一途之人;可此時卻見她橫眉冷對,生硬疏離的模樣,心底反倒有些吃不准,遂訕訕道:“聽我家夫人提過兩句,便記在心裡,是奴婢出言唐突了,望馮大人見諒。”
舜鈺看她會兒,唇角浮起抹譏嘲的笑意,看,沈二爺什麼都瞞著她呢,其實他從未對她敞亮過。
不再搭理知畫,她逕自去尋徐藍,老遠已聽院內笑聲鼎沸,推門邁進檻內,有十數將士,或站或蹲或立正在圍觀看好戲,是徐藍在和副將郭遠比試劍法。
她蹲在花蔭下托著腮,眼裡映滿徐藍矯健的身姿,但見他手握長劍,劍氣如虹,光華耀眼如雪練般,或低俯仰背揮舞,或腿踢招勢昂然,道道白光如千條蟒蟠,直把郭遠手腳壓制的無用武之地,他沒得辦法,趁擋抽身而逃,蹬蹬竄上樹不下來,嘴裡直喊饒命,眾將士臉上展著悅色,仰頸直把郭遠高聲調笑,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。
有兵士端一銅盆涼水來,徐藍扯去衣衫,露出堅硬健壯的胸膛,已是密密覆著一層汗珠,他舉起銅盆將那水澆潑於身骨,道道涼水混著汗珠從肩膀往下流,極快的隱進精悍窄實的腰腹,滾進松松繫著的荼白褲內。
舜鈺臉倏得發紅,她的節操是碎一地了。
悄悄退走門外,在台磯上坐下,拔一根石縫裡迎風招展的繡墩草,掐那細細的綠莖兒,忽覺有冷硬的物什撩她的發,偏頭看去,是徐藍用劍柄逗她哩,不想說話,只俯低身拿繡墩草,攔住個路經過的黑螞蟻。
黑螞蟻見前路被阻,倒也聰明,挑動觸角轉身朝後溜,卻被徐藍手中的草花給截住,頓時轉來轉去尋不著出路。
這景致讓舜鈺想起在田府時,田濂總跟在她身後,兩人探巢上樹,捉魚入洑,尋蟋蟀翻牆,捉流螢入林,也曾這般排排坐,拿繡墩草捉弄螞蟻兒。
她又覺自己就是這隻黑螞蟻,困頓於沈二爺手掌間不能自拔,這樣的認知很令人頹喪,舜鈺看向徐藍問,可知沈二爺率侍衛離開麼?
徐藍坦蕩蕩的,頜首道:“老師前日同我提起過,江西吉安因叛民燒殺肆虐,致總督高海喪命,將士染疫,形勢頗為嚴峻,皇上傳詔命他速速南上平亂,老師所行之道崎嶇蜿蜒多艱險,不便帶鳳九同行,你隨我等將士沿官道走,再至吉安會合。”
這理由冠冕堂皇的讓人無法辯駁。
舜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,他這般為她著想,怎不敢當面說與她聽,一聲不吭地把她丟給徐藍,自個帶著侍衛偷偷跑了,算哪門子英雄好漢。
當她呼之即來揮之即去麼,既然如此,又何必當初威逼利誘、把她從大理寺帶出來呢。
愈想愈心塞,她倏得站起身,只淡道累了要回去歇息會兒,氣呼呼地走了。
徐藍撓撓頭,倒也不以為意,提起劍朝院內去,還有場比試未完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