舜鈺哽咽著嚅嚅道:“合歡花……只得下次買來再奉上,弟弟要去追沈澤棠那狗官,取他性命來替阿姊報仇血恨。”
此墓顯見許久不曾有人打理,她開始拔除亂生的雜草,扯下一塊衣襟,用力將墓上沾染的雨泥擦拭乾淨,亦豎耳細聽身後動靜,生死懸在他人一念之間,這樣的滋味豈是汗透衣背所能形容。
幸好……她還有命撐著麻痛的腿腳緩慢站起,還有命轉身時,觀清風春林,倚在一棵近在咫尺的垂楊下,高深莫測的看著她。
舜鈺紅著眼上前作揖,清風的視線越過她的肩頭,淡淡問:“那是你的阿姊?被沈澤棠害死的?”
舜鈺搖頭又點頭,眸瞳皆是悲憤之色,應道:“自然是,沈澤棠手下的指揮使沈桓,乃是酒色之徒,三年前趁來江浙巡察時,那廝倚仗狗官位高權重,見阿姊有些姿色,強行奸銀後就把人甩掉,阿姊性子剛烈,受不得此等大辱,終日鬱鬱寡歡成疾,不到半年就歿了。”
她喘口氣,接著說:“聽聞狗官又來江浙巡察,我去應天府擊鼓鳴冤,沈桓拒不承認不說,那狗官竟偏幫屬下,不問青紅皂白將我重重杖責十下,再攆了出來,是可忍孰不可忍,拼了這條命我也要殺了他倆,給阿姊報仇。”
春林聽得津津有味,見她說畢,方吃吃笑道:“瞧你一口一個狗官,果然是恨絕呢,其實我們的親人也被那狗官給害死了,也要找他尋仇。”
“你們又是結得何仇?”舜鈺瞪圓雙目,咬著牙問。
“不比你好多少就是。”春林折了根柳條兒,嘆息一聲:“那狗官身邊侍衛武功高強,豈是你個文弱書生能靠近他身前的?”
舜鈺指甲掐進掌心裡,她說:“此話差矣,憑汝等倒是斷難近他身前,我卻不同,因已熟識,知我與他們如卵擊石,反倒無甚謹戒之心,反易成事哩。”
一直沉默不語的清風,突然朝春林低道:“她所說有些道理。”
“不過那狗官已離開扶花鎮,直朝甜水鎮方向去。”舜鈺咽咽口水,滿臉抱憾的態:“我盤纏已用盡,無力再追跟了。”
清風與春林湊近嘀咕兩句,稍頃後,春林才朝她道:“這報仇血恨的事怎缺得你幫忙,你就隨我們去,至於銀兩你倒毋庸操心,自然有我們付就是。”
“能替阿姊討回公道,即便要我這條命也在所不惜。”舜鈺說的信誓旦旦,攥緊的拳鬆開,心底暫且落下一塊大石。
清風一直在暗睇舜鈺,莫名的怔忡,這小子的眼眸清洌如深潭,同那個妓娘竟生的好像。
他對這樣的自己心生厭惡,一棵花一塊石,一個背影一雙水目,什麼都能想到那個妓娘。
定是因平生首次妄動惻隱,卻遭背叛差點死掉,所以痛恨極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