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回首望,果然,有人撐著鮮紅綢傘由遠及近而來,至跟前將傘柄往肩膀一搭,昂起臉兒看他。
做青春少年裝扮,白面朱唇,穿櫻草色錦帛直裰。
她脆生生開口問:“你就是那位商客田玉麼?”
他頜首,有些答非所問:“你知道嗎?我每日裡要把她想數十遍,唯恐她的相貌會從腦里淡褪、模糊,已至再也記不起來。”
舜鈺聽得莫名其妙,這個人怎生的奇怪,她清咳一嗓子,打算長話短說:“田……”不知該如何喚他。
“喚我田玉即可。”田玉出聲打斷,接過她手裡的紅傘,替兩個人撐著,侍從悄悄退去。
舜鈺只覺兩人挨得挺近,都能聞到他身上散發的淡淡香味,有些不自在的挪後一步,他便近一步,再挪一步,再更近一步。
舜鈺索性不動了,她問:“你可記得秦硯宏?他是我的表哥,舊年春時隨你去倭國做買賣,至今不曾聞得音訊,他如今怎樣了?”
“不記得!”田玉語氣很平淡,一臉的事不關己。
“你怎能不記得呢?”舜鈺有些急了:“那日裡你們從秦府門前出發,車馬占了半條街道,其中一頂轎里,坐著由教坊司里贖出的王連枝,這樣還想不起來麼?”
“那你怎也沒想起我?”田玉神情苦澀。
舜鈺微愣,稍頃才恍然過來:“我那時只望見你的背影,哪裡能想得起來。”
她保證:“不過從今日起,我一定能記住你。”
這話聽的田玉又失落又歡喜,恰瞧見斜飛雨絲被風吹亂,她鬢髮沾染薄薄一層透明水珠子,不禁抬手欲要替她拂去。
哪想得舜鈺歪頭躲過,往身後有些緊張的瞟掃,才朝他彎起嘴角抱怨:“你可別輕舉妄動,沈二爺心眼針尖麥芒般大,被他瞧見了,你我都沒好日子過。”
“……”她知道她此時的抱怨有多甜蜜嗎?一雙桃花眼清澈流動。
田玉的手緩緩垂下,不知該說什麼,半晌才低說:“秦硯宏你等我信兒。”
旋即背身朝月洞門裡急去,甚而連紅傘也一併帶走了。
“誒……”舜鈺怎麼叫也叫不住,此時分別各奔東西,誰知何年能見?
他便是打探得消息,可又去哪裡尋她……
……
廊沿落雨嘀嗒嘀嗒,打得泥地兒一個渦連一個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