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氏沉吟道:“我也覺這樁事來的蹊蹺,那日喜春同我明說,老太太遣管事接她去天寧寺抄佛經,這前腳才送走,怎後腳就去了娘家府?老太太也沒惱怒,還親自替她抄佛經祈願,二爺這幾日也不見影子,總覺瞞著我們甚麼似的。”
何氏又問:“老太太何時回來?問她便清楚了。”
崔氏搖頭:“老太太本該昨日到府,卻捎信來說,天寧寺有得道高僧釋卷講經,還得耽擱幾日。”
“倒是環環相扣呢。”何氏蹙眉想會兒,遲遲疑疑地:“難不成二爺他倆鬧彆扭,弟妹使性子……”
“無可能。”崔氏放下茶盞,拈了顆蜜棗吃了,眉眼不抬道:“陸嬤嬤私下裡同我說,兩人感情好的蜜裡調油,在淨房裡都敢胡天胡地哩。”
何氏臉頰紅了紅,揩帕子捂嘴笑:“我倒有些不信,這不像二爺的性子。”
“二爺性子再儒雅沉穩,也經不得小妖精勾引。”
聽得崔氏這話,倒有幾分捻酸潑醋之意,何氏眼底不易察覺的掠過些許古怪,恰玫雲用帕子包著銀子來,她連忙接了數過,無誤,又給崔氏道了遍謝。
忽然禁不得嗽了幾聲,眼裡也洇出淚來,瞧去,是玫雲揭了火盆上的銅罩,新挾了兩塊生炭進去,便見得縷縷黑煙直冒,散了滿屋子朦朧。
崔氏忙命玫雲開窗透風,何氏咳著問:“你這獸炭怎煙霧忒大,同我們的不一樣。”
崔氏沒好氣的態:“這原是送二嫂子房的獸炭,她退半車回來,說是被雨淋濕不肯要,我無法子,只得把自個的給她,她還的我將就著用。”
又咬牙恨恨道:“不曉哪房丫頭婆子縫的棉被,中間厚兩邊薄,盡耍偷工減料的主意,可憐這真金白銀採買來的上好獸炭,若被我查出,定要重懲不貸。”
“這能去哪裡查,下趟命收檢嬤嬤多仔細就是。”何氏邊說邊咳,實受不得嗆味兒,摒忍呼氣,又聊了會兒方離開,不再提。
……
翌日,雪過天霽。
田姜醒來時,窗外已透進一片清光,屋內大亮。
恍恍坐起,被劫至此地第四日,葵水也僅餘極淺的痕跡,想著昨晚秦硯昭漸趨熾熱的眼神,她心底難形容的煩亂。
穿妥衣裳,掀起紅紗帳子趿鞋下地,忽愣了愣,床邊香幾處,整齊疊放著荼白裡衣及夾褲,還有一件石青團花直裰。
這是哪裡來的?田姜略思忖,頓時氣不打一處來,秦硯昭可真是迫不及待啊。
她愈看眼裡愈冒火,走過去拿起裡衣想撕個粉碎,倏得又頓住,攤到床榻上理平整,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。
秦硯昭身軀清瘦高偉,這件衣顯見不是他能穿得了的,田姜撈起朝自己身上比劃,倒是十分合宜。
她怔了半晌,又去打量那直裰,忽想起甚麼,輒身走出門外。
廊沿嘀嘀嗒嗒著水兒,院子裡鋪了一層薄雪,沒有灑掃的痕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