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姜知他有操守,睃了眼翠梅,翠梅知意,從袖籠里取一串錢給他,嘴裡道:“你老寒天為混生計奔苦,這些拿去買酒吃,夫人提及的那位爺,有遠親的牽扯,你說這半吊子話,讓人心裡好不難過,煩請竹筒倒豆給個爽快的。”
那李裁縫接過錢道聲謝,低聲道:“即是夫人遠親,便恕我直言,那府上可出了樁大事。”
頓了頓,見田姜托腮凝神細聽,遂接著說起經過:“那位官員是小的今日第一宗開門生意,辰時冒雪至正陽門金帽兒胡同、太醫院院使秦大人府邸,隨著個婆子進了內宅,穿園過院入正房內,老夫人、那位買布的秦官爺及其夫人圍坐一起說話,還立了些丫鬟,皆滿臉喜氣洋洋的模樣,小的才到,老夫人就先給了賞錢,原來是少夫人已懷喜兩月,布匹也盡著她先挑揀,她選荼白水波鯉魚紋緞做通袖襖,那位秦官員道太素雅了,指著碧色面百花芙蓉妝花緞子讓她做襖,白緞子裁裙……”
“李裁不必講這些細枝末節,揀精要的說來聽就是。”田姜微蹙眉,按捺著性子打斷他。
李裁縫原當她愛聽這些的,連忙肅整道:“小的先替少夫人裁衣,哪想裁一半兒,有個廝童連滾帶爬的來稟報,說老爺倒在書房地面喚不醒,嚇慌了,來尋秦官爺。”
田姜神情微變,抬高聲兒問:“哪個老爺?可是秦仲秦院使?”
李裁縫忙點頭:“正是他,那會已亂成一鍋粥,小的被個小丫頭子領到外間,奉了茶讓等著,枯坐個把時辰後,還是那小丫頭子拿了工錢來,一併送小的出去,院裡仆子跑來跑去,聽小丫頭話里,怕是那秦老爺凶多吉少哩。”
田姜手中盞豁啷一聲落地,茶水潑濺的衣裳濕了,翠梅連忙抽帕子替她擦拭。
田姜搖搖頭,起身要回房換衣裳,掀起簾時,沈二爺恰背手過來,看她臉色有些蒼白,低聲問怎麼了,抬手摸摸她的頰。
田姜勉力笑了笑:“不小心茶盞掀翻澆濕了衣裳,正打算回屋裡換一身,你趕緊進去罷,李裁已等候許久。”
“可有燙著哪裡?”沈二爺目光朝她身上掃去,田姜把手悄縮進袖裡,搖搖頭走了。
……
田姜換了件水綠勾蓮紋禙子,才系好錦帶,聽得簾外皂履腳響,竟是沈二爺進房來。
“怎這麼快?”她吃了一驚。
“男子量衣合身即可,無需如女子這般精細。”沈二爺坐至她身前,拉過她左邊胳膊,果不出所料……她皮膚白皙,更顯得手背那片紅,有些觸目驚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