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姜招呼她上炕坐,一併脫了濕透鞋襪擱大銅火盆沿慢慢烘乾,又命翠梅斟來滾滾的茶水。
蘇姨娘端盞吃了口,只覺味兒酸酸甜甜,笑問這是甚麼茶,田姜解釋:“自身子有孕後,碰不得苦茶,便弄些黃橘、水鵝梨、金杏或紅棗剁丁切片泡著,方才吃進。”
“二奶奶果是高門大戶嫁來的小姐,活得比我們精緻……”蘇姨娘嘆道。
“我這還有許多,你倘若喜歡,讓丫頭包些你拿去吃。”田姜挺熱情的,或許是因彼此都懷身的緣故,倒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。
蘇姨娘卻搖頭婉拒,手摸觸肚腹,蹙眉楚眼說:“知二奶奶好心,我卻不能……如今除老夫人那邊送來的膳食,其它一概不碰的。”
“這又是為何?”田姜驚奇地問。
蘇姨娘接著道:“五房裡夫人姨娘不添那些通房沒名份的,實打滿也有九位,素日裡貌合神離、明爭暗鬥乃家常便事。如今就我一人懷上五爺子嗣,奶奶不知她們瞧我時,眼睛都要滴血呢,背地裡還不曉得要使甚麼惡毒法子,算計我的孩子。是以她們送來吃喝穿用的那些,我是不碰的。二奶奶給的我若收了,回去被誰做個手腳,反讓二奶奶惹禍上身,倒不如讓我死了好……”
“甚麼死不死的,快進年關時說這些忌諱。”田姜連忙打斷她,想想軟語安慰道:“沈府百年大族,家宅深厚,戒律規全,饒是羨嫉你至多圖嘴皮子痛快,誰真的會去做害子嗣折陰損的事,就算膽大包天,依吾朝律例,旦得罪發剝衣杖責遊街示眾,把人羞辱的生不如死,便是慮此三分,也不敢鋌而走險把你算計。”
蘇姨娘揩帕子抹把眼睛,哽著聲說:“奶奶有老夫人疼,又獨得二爺專寵,哪知甚麼是人心險惡呢……”
田姜先還好生規勸,見她總有道理把話駁回,漸只聽不言,隨手拿起紅綢肚兜,老虎頭繡好一半,遂穿針引線繡起另一半來。
蘇姨娘說到嘴焦舌碎才停罷,又看著她繡肚兜,一臉艷羨:“奶奶手巧,把這老虎繡得精氣神足的。”
田姜其實笸蘿里擱著條繡完整的,原道送她也無妨,可想起方說過的話兒,只笑笑沒有做聲。
蘇姨娘忽兒發現甚麼,緊盯她腹肚半晌,眼神變得奇怪,話也支支吾吾:“奶奶肚兒帶弧了呢,我倒還是平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