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老夫人嘆道:“你說說你何時餵我吃過東西,便是來問安也腳底抹油溜得快,好似有狼在後頭追你。”
沈五爺笑嘻嘻地:“此話差矣!往時每趟來問安,幾位哥哥總有個在,每趟總挨他們訓誡,再後嫂嫂們終日陪伴母親,我常來走動也不便,遂想通了,不妨做那個熱中送扇、雪中送炭的人,母親反更能記住我的好。”
“竟鑽些歪門邪道的心思。”沈老夫人咳了幾聲,接過田姜遞來的茶吃幾口,才繼續道:“為人父母者總是最疼小兒。你大哥為嫡長子,打小被誡訓的最嚴厲,性子最老實,耍不來奸滑,心底縱是百般不願意,礙於忠孝恩義不敢違背。我看著心疼,對二兒寬鬆許多,是以他最有主見,膽大的能頂上天,你父親憂慮的很,沈府出他一個算罷,再出個准要生禍端,對三兒更是嚴加管教,哪想那原就是個內斂孩子,反愈發沉默寡言,甚麼事都悶在心裡。四兒……”她頓了頓:“至五兒時就寵你慣你不拿家規拘束你,反助長你放蕩不羈之行……”
田姜挾了只油煎的粉餃兒,沈老夫人擺手嫌膩味,又道:“不過我這五兒雖眉眼風流,本性卻還是好的。”
田姜“噗哧”不禁笑了,恰有丫頭回稟:“大夫人問安來了。”
沈老夫人臉上浮起厭煩之色,沈五爺起身作揖:“母親倦累還是好生歇息罷,我去同大嫂說會話。”
見他消失於簾後,沈老夫人命退丫鬟嬤嬤,忽然握住田姜的手:“沈二有消息了麼?你勿要報喜不報憂,我要聽實話。”
田姜看著她憔悴蒼白容顏,反握住她無力瘦弱的指骨,想了想,坦白道:“我若再說無礙母親定不信,昭獄那種地方無論清白與否,進去總要受苔刑之苦,好在如今每日裡,有言官冒死規諫皇帝將二爺放出,民間百姓義憤激化難平,料皇帝還不敢輕舉妄動。”
沈老夫人聽得心一寬:“那沈二是快要回來了?”
田姜搖搖頭,湊近她耳邊輕聲說:“皇帝疑二爺與昊王勾結預謀朝叛亂,昊王一日不平,二爺便禁一日。”
沈老夫人蹙眉愣怔,又問:“沈二可否真有此心?”
田姜默少頃,才道:“二爺做甚麼都是對的!”
沈老夫人難以置信地盯著田姜,一慣的沉穩平靜,無半點玩笑之色。
不曉過去多久,她方找回自己的聲音,抖索著罵:“這兔崽子怎麼敢……”
唯恐隔牆有耳被誰聽了去,到嘴的話生生又咽回,腦里昏糊成團,終闔起雙目嘆息:“你去歇著罷!讓我獨自靜一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