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怎能這般隨意放她們而去?”秦硯昭蹙眉,沉聲道:“她們居住於京,母病妻孕,對沈澤棠未嘗不是牽制,可苦其心志、動其忍性,亂其言行;若此時由她們離開,反讓他無所牽掛,更難聽其吐露實言矣。”
徐炳永目光炯炯看他會兒,有些艱難地笑了笑:“你是捨不得沈夫人離開罷!”
第伍陸柒章 出京去
秦硯昭平靜道:“此時非常時期,自然是以國事為重。”
徐炳永讚許地頜首:“你能這樣想甚好!男兒志在天下,何拘兒女私情,老夫原於你所想一致,只是皇帝更重威名,沈澤棠下昭獄抓得無名無實,每日言官糾纏不休,若再禁錮其親眷出城,恐激起民憤,現正是削藩緊要關頭,招兵買馬擴充軍隊迫在眉睫,民心所向方能成就霸業。不過是些後宅老弱婦孺,無用之輩,由她們去罷!”
“可是……”秦硯昭眸光掠過一抹失望之色,還待要說,卻被徐炳永阻了,只捂頰蹙眉道:“牙痛的厲害,多說不得,硯昭是聰明人,焚林而田,竭澤而漁的道理毋庸老夫來提點,奉一句,是你的總是你的,終究跑脫不掉。”八抬大轎已至身前。
秦硯昭停步,無奈拱手稱是,恭送他乘轎落階而去。
……
沈府上下整理箱籠囊篋、安置來去僕從,忙得雖是熱火朝天,卻也有條有緒,其中細處不題。
單表到了離行這一日,府門前車馬密麻,人流攢動,熙熙攘攘一條街。
留守的管事丫鬟婆子及伺童們,同平日裡感情交好的挽臂低語,說至動情處揉弄雙目,衣袖沾濕。
沈慶林同沈老夫人及田姜話別,他這幾日接連遭逢變故,本是高門大戶錦繡兒郎,鮮衣玉食、賢母嬌妾,只需一門心思讀聖賢書即可,哪想得人在家中坐,禍從天上來,恍惑不及細思間,已成孤家寡人一個。
如今連祖母也要出京南下,這滿腹的滋味實難形容。
“祖母此去丟下孫兒……孫兒該如何是好?”他話里哀哀萋萋,問得沈老夫人泣然淚下。
田姜看不過眼,憶起沈二爺曾提起這林哥兒不堪大用,卻也所言非虛。
思忖會兒溫聲說:“林哥兒已是二十年紀罷?”
沈慶林擦擦眼睛,朝她拱了拱手:“回叔母的話,侄兒確已值舞象之年。”
田姜頜首,語氣轉而一沉:“汪踦二十退齊殤命,岳飛二十盡忠報國,宋愨二十假獅破陣、霍郎二十封狼居胥,自古英雄多出少年,哪個少年不多磨礪?俗說父母養其身,自己立其志,愈是前程艱難、愈該逆風而行,哪還有哀求祖母庇護之理。沈府每代賢能輩出,才得延展百年基業,如今傳承至你手中,身為嫡長孫,豈顯這等懦弱狼狽之像,怎對得起你那歿去的父親,怎對得起沈族列祖列宗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