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一聊至酉時才止,翠梅進房伺候她洗漱過,遂歪在床上看書,思緒莫名的煩燥,一個字兒都未進眼裡。
忽一陣秋風吹得枝梢嘍嘍作響,似有馬嘶車輪聲隱約傳來,她怔忡半刻,忽然趿鞋下地,披起斗篷急走出門外,除滿院枯葉捲地亂飛,再無其它。
恰見翠梅端著銅盆在潑水,即問她方才可聽到甚麼,翠梅頜首:“方聽得隔壁唐大娘的嗓音,雇的馬車到了門口,再抬箱籠,說有人要走了。”
“有人要走了?!”舜鈺低語,緩緩望向黑沉模糊的天際。
一輪圓月大如銀盆,比往時更為明朗,是個夜行避走的良辰好景。
翠梅“嗯”了聲,微笑道:“天色晚了……還是早些回房歇息罷,明早還得去大理寺哩。”
她僅穿裡衣,風吹得冷,撫搓胳臂走向明間,院子裡瞬間寂靜下來。
舜鈺緊了緊斗篷衣襟,忽得不管不顧朝大門跑去,越跑越快,呼吸紊亂,心都蹦到了嗓子眼。
抽出木閂,使勁拉開烏油大門,待她邁出檻,還自氣喘吁吁時,望見一輛青篷馬車搖搖晃晃駛出胡同口,轉眼就不見了。
第伍玖伍章 兩相見
舜鈺望著青篷馬車消失在一團濃黑的夜幕里。
憤懣、難過、委屈雜著失望齊涌聚心頭,鼻子驀得發酸,眼睛濕漉漉地。
他就這樣一走了之,連個面也不見,不看她……哪怕看一眼孩子也好……
這男人是有多冷酷無情啊,為了宏圖霸業妻兒皆可拋……與朱煜、秦硯昭又有何區別?
憶起舊日裡的甜言蜜語,此時仿若裹糖的砒霜,比她前世里吃的那盞要人命的梅花酒,還毒百倍!
不要她跟孩子們是罷……那她和孩子們也不要他了!沒甚麼大不了,誰離了誰還不是一個活。
舜鈺抬起袖籠抹抹臉,眸光怒狠狠緊盯董家閉闔的大門,那裡有多安靜,她心底的火就燒得有多狂猛。
還是不死心……她定要親自進去看看,人去樓空又怎地,不是還有董娘子麼,明就抓進刑部嚴刑拷打,夾、拶、棍、槓、敲全上,非逼她交出沈二爺的去蹤不可,然後,然後她就去皇帝那裡告發,定讓他知道田九兒超凶的,讓他後悔拋妻棄子,讓他的宏圖霸業見鬼去。
走到門邊,手才觸及銅鈸,就聽輕啞的噶吱聲……竟是虛虛掩著。
她心底的晦澀愈發擋不住,看來是真離開了,連門都未上閂。
……
沈澤棠坐在桌案前,端盞吃著熱茶,一面聽沈桓和沈容回報密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