舜鈺咬著唇瓣,撩袖執壺給他茶盞斟滿,忽得楊衍伸手握緊她的胳臂,蹙眉道:“你腕間傷從何來?”
舜鈺臉想不紅都難,她故作從容地掙開:“我自己不慎弄的。”
楊衍笑裡帶著諷意:“你若是為沈澤棠上吊求死,記住是圈脖頸,圈手腕可死不成。”
舜鈺覺他陰陽怪氣地,更懶得理,待案卷簽核完,忙收拾畢作個揖告辭,卻又被楊衍叫住,聽他說道:“去宮裡赴筵你需寸步不離我,免得惹事生非殃及無辜。”
他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,馮舜鈺若是倒了血霉,他怕是也脫不得干係。
舜鈺自然心如明鏡,道了聲謝過,又笑了笑,輒身離開。
楊衍垂首繼續寫奏疏,忽得蹙眉將毛筆一扔……笑甚麼笑,還笑得那麼好看……
難不成她對他起了意……休想!他堂堂二品大理寺卿,位高權重兼年輕清雋,府中門檻都被官媒子踩平幾條,那些冰清玉潔的名門閨秀,他都不屑多望兩眼,更況這馮舜鈺!
許配過人,還是朝堂政敵的孀婦,懷過子嗣……楊衍搖搖頭,把腦中一閃而過的念頭掐滅。
除非他瘋了!
第陸壹零章 赴筵席
舜鈺跟隨楊衍入午門,朝武英殿方向行,有官轎絡繹打身前過,因楊衍稟性孤高冷傲,是以掀簾招呼者寥寥。
他倒不以為意,反覺得清靜,此時已是西嶺煙霞生,東山落日橫,二人背陽躅躅,淺灰雙影忽高忽低、忽長忽短較著勁。
楊衍突來一種走出地久天長的感覺,心底焦燥頓起。
舜鈺餘光睃他驟然陰鬱的神情,又不曉哪裡觸得他逆鱗了,懶得搭理,想著辰時沈二爺知她要面聖,特取過一隻簪子給她綰髮,提點道:“皇帝筵請多詭,此簪尖藏有迷藥,戳刺見血即置人昏暈,你留著防身,進宮傍於楊衍左右不離,切記謹言慎行勿出風頭。”
她默默想著,武英殿已漸近,赴筵的官宦皆從轎出,彼此展顏寒暄,三三兩兩走著。
徐炳永被眾人簇擁走在前首,秦硯昭著緋紅官袍位他右側,顯見其受器重之程度。
舜鈺瞟過那道清瘦背影,暗忖如今異於前世的局面,可是他在攪動風雲、撥亂乾坤?
他到底想要做甚麼!就不怕遭天譴嗎?
一路無言進至武英殿,十二宮女各提垂穗彩燈一溜排開,手執麈尾的太監公公站殿前迎接,按官爵秩品安席,皇帝朱煜已居首席,徐炳永上前欲跪拜見禮,被朱煜笑免,他坐去左邊第一席,秦硯昭坐左二,其餘各官皆按序告坐。
楊衍分坐右三,見舜鈺官卑人輕,被晾在旁兒等著見縫插針,他皺起眉宇道:“馮寺正為本官屬下,受聖上旨意赴席,讓其與本官共坐一處就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