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汗蒸晚上才開啊,光搓,拍奶不?還是拍鹽?」
見倪芝猶豫,「拍完皮膚溜滑溜滑的。」
倪芝看了眼價目表又拿了二十塊出來,「拍奶吧。」
老闆旁邊坐著的男人又笑嘻嘻地搭腔,「美女,我給你拍吧。」
倪芝這回瞟了他一眼,「行啊。」
老闆舉著鐵簽子就要往他身上拍,一邊笑罵,「滾犢子,一會兒給我顧客嚇跑了,一天天的就知道瞎貧。」
倪芝拿了票子和澡筐,順著台階走下去。
澡堂多數都在地下一層,必須脫得□□地進去。
裡面霧氣騰騰,水汽瀰漫,澡堂的燈光永遠是偏橘色的,照得裡面白花花的□□,一個個像燙了皮的豬肉。
下午人也不多,靠裡面的花灑下,兩個奶\\子都垂到肚皮上的老女人,紋著老式的眉,單腿踩在紅色板凳兒上搓腿,過會兒一邊互相搓著背一邊閒聊。
在這裡是沒有秘密的,每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。
短髮的女人是西大橋餃子王的,朋友介紹去的,每天擀兩千個餃子皮總犯肩周炎。她說自己親戚家孩子特別爭氣,考上了公務員但還是沒對象。頭髮長一點的女人,說她剛燙了頭髮,她老伴的姐姐腦血栓差點沒救回來。
倪芝旁邊有個年輕些的女人,肚皮上一道分娩疤痕,拿了塊紅色的搓澡手套,問倪芝要不要互相搓。倪芝抹了把臉上的水,這才轉頭看過去,告訴她自己等會去搓澡。
一個假期沒來,搓澡阿姨也換了人。
還是一樣打扮,穿著文胸內褲和雨靴。許是這個阿姨年輕些,待倪芝一躺上去,就賣把子力氣一陣狠搓。
倪芝痛地吸了口冷氣,「阿姨,我不受力。」
搓澡阿姨看了看被她搓出來的紅痕,手下鬆了些,「喲,你這皮兒嫩的,要是人人都跟你一樣就好了,我還巴不得輕鬆。」
男女搓澡是不同的,男搓倆面兒,女搓四面兒。
「來,翻面兒。」
倪芝翻到側面以後想起來,「以前那個劉阿姨呢?」
「哦,老劉的閨女生了,她回伊春伺候月子去了。」
這句話把搓澡阿姨的八卦之心勾出來了,「姑娘啊,有沒有對象要不要阿姨給你介紹小伙子。」
倪芝懶洋洋閉著眼睛,「有對象。」
心裡自己補充一句「才怪」。
搓澡阿姨還在有一句沒一句地跟她嘮嗑。
「姑娘你是做啥的?」
「學生。」
「唉喲,濱大的吧?」搓澡阿姨的手頓了頓,沒等倪芝回答,就自個兒接了茬,這回語氣拔高了八度,聲音也亮堂幾分,在澡堂里聲音打了牆又回來。
「這附近都是濱大的,分兒老高了吧。你學啥的啊?」
倪芝直覺背後刺了幾道目光,約摸是周圍幾個女人都瞟她一眼。
答話的聲兒低下去,沒否認,「社會學。」
搓澡阿姨聽不清,「啥?」
她手下不停,「這一天天的在裡頭,全都是轟轟的水聲,啥玩意兒都聽不清。」
狹小空間裡不知被回了幾道響的各種水聲,嘈雜的談天說地,在橘紅色的霧氣里像爆竹霹靂吧啦響聲里的年關將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