倪芝有些驚訝地湊上去看。
這一手字著實讓人驚艷,書草書,隱有名家風骨。或許是因為知道他的名字,除了看出來寫了農曆日子,她只辨認出「奉送人:陳煙橋」,後面隱約是考妣,其他的他寫得潦草她看不懂。
她這才想起來,想聽他親口回答。
「你叫什麼名字?」
陳煙橋見她拿了一捆紙錢在看,「上面有。」
倪芝搖頭,「看不懂。」
「陳煙橋。」
「煙柳畫橋,風簾翠幕?」
陳煙橋沒理她,已經拿了打火機點燃了一捆紙錢,因為有厚度燃得慢,他丟到桶里以後仔細地用鐵棍翻了翻,讓它充分燃燒,又接著丟下一捆。
周遭的空氣慢慢熱起來,在鐵桶上方扭曲變形。
燒了三四捆,他又從袋子裡拿了一小達散著的紙錢,在水泥地上點燃了。
倪芝對於祭拜習俗了解得多,問他,「給孤魂野鬼的?」
陳煙橋撥了撥又回到鐵桶前,「對。」
隨著丟下去越來越多紙錢,煙霧變得灼熱又嗆人,倪芝還站在下風口,光潔的額頭都被烤出了一層細汗,她試圖挪了兩次位置煙霧依然飄搖著熏著她,終於不小心嗆了口風,咳得眼淚都要出來,淚眼模糊時候突然被狠拽了一下。
拽的力度又狠又突然,倪芝本來就視線模糊,地面也不平坦,鞋跟磕磕絆絆,被強拽著才沒有摔下去。
倪芝下意識用另一隻手抓住了浮木,抓的用力了,站穩了,才發現自己正站在他左後方。他寬厚的肩背替她擋住了滾滾的嗆人的煙霧。
陳煙橋叮囑她,「別跟傻子似的站那麼前。」
他又淡淡地開口,眸子裡看不出來絲毫感情色彩,「還不鬆手?」
倪芝此刻才清晰地感受到,她手裡那截浮木,有起伏的肌肉線條,緊繃而有力。他靠近火堆,早已脫了外套,那粗糙的質感是他盤根錯節的經脈,略帶捲曲的汗毛似木頭上的軟刺,甚至那種灼熱感,都像剛燒紅的木頭。
他早已經鬆了拽她手腕的力,只剩她還攀著他的手臂。
她愣了愣神,才鬆了手。
磕絆過後的腳背,有抻到的疼痛感,被他捏過的手腕,顯然也是被拽大勁兒了,那一圈似脈搏般跳動,是突突地作痛。
倪芝感激他拉了她一把,但他如此粗魯蠻力,她並不好受。
「你幹嘛扯我要這麼大勁兒?」
陳煙橋根本沒看她,明明兩人很近,聲音在曠野里傳播,總覺得很遙遠。
他情緒平靜,「你不也拽過我,一報還一報吧。」
倪芝眯著眼睛想了一番,才記起來自己的動作,他要上樓以前,試圖阻止他輕輕拽的那一下,何至於如此記仇?他明明沒有任何反抗,一拽就拽住了。
她站在陳煙橋側後面,看他專心致志地撥弄鐵桶里的紙錢,讓每一張都變成灰燼。哪怕他站在上風口,也被熏得眯了眼睛,卻嚴嚴實實地把她擋在後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