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煙橋指了指東邊,在橋的右邊方向。
「男人的方向感都這麼好嗎?」
陳煙橋沒有回答,他在中央大街見過多少次日落的方向。
卻從來沒見過,中央大街上的日出。
他靠在鐵欄邊上,任江風吹拂他的劉海,飄動不已。
他今天為了畫畫,穿得稍顯文藝,是件深灰色的針織外套。
如果不是他身上的悲傷和陰鬱氣質太濃重,或許是個國外的流浪畫手形象。
也不是,畫家天生就是有故事的。
哪怕陳煙橋不想要這個故事。
倪芝問他,「你有沒有想過,如果是你們商量過了,她回來看你,照樣會經歷這樣的災難?」
陳煙橋皺眉,「沒有如果。」
「那如果沒有發生地震呢,你想過嗎?她只不過回來看你。天災難測。」
倪芝以為他不會回答了。
陳煙橋許久才說,「別替我開脫。」
他自嘲地笑了笑,「如果沒有地震,我也罪不可恕。」
「你還記得嗎,我告訴過你,她是在醫院被發現的。」
「有件事,她父母至今不知道。」
倪芝有種不太好的感覺,「你要說了,不能殺我滅口吧?」
陳煙橋看都沒看她,自顧自地繼續說,「她回來的時候,懷孕了。」
倪芝此刻覺得自己抓著的鐵欄倏地變得冰冷刺骨了。
她到現在,總算明白,陳煙橋在這場地震中,究竟失去了什麼。
不啻於整個人生。
「是春節時候,我送她回來,耍了個心眼。就是想讓她放棄去北京,早點結婚。」
余婉湄最後發給他的消息,還有一條。
「橋哥,我真後悔,連當面跟你說這句話都沒機會了。我可能是懷孕了,這也是我最近對你態度這麼差的原因。現在看來我真傻,我不該跟你吵架,我不該在這個時間回來,我其實很願意陪你開畫廊,給你生孩子。
我要是離開你了,我不該讓你知道,我們或許有個寶寶。這樣你還能當回那個意氣風發的橋哥,我希望有人替我陪你走完這輩子。黑暗中度秒如年,腿早就沒有知覺了。我想了無數次你成了別人的橋哥,哭得沒了淚。
就當是我自私吧。
橋哥,別忘了我。」
余婉湄當時為什麼會在醫院,陳煙橋看見信息的那一刻就想明白了。
他不說,倪芝也前後聯繫想明白了。
倪芝捂了嘴。
不是意外,難以想像陳煙橋曾經時候是什麼模樣。
年少輕狂,恣意妄為,自以為是,自私自利。
這些詞語放在他身上毫不為過。
陳煙橋沒在意她的臉色,「其實我背了兩條人命,如果沒有地震,我好得到哪裡去。用下作手段,讓她沒有自由。」
「有時候我真在想,是不是命運給了她另一種自由。」
倪芝從女人角度來看,他確實罪不可恕。
但他自己顯然已經承了這個果,她一個外人,無從評判他在曾經的愛里扮演著什麼角色,到底有多深的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