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不過陳煙橋隨意點了頭,跟著尺子瞟了幾眼,卻幾乎不怎麼看她的大腿上的燙傷疤。
倪芝湊近看了眼,見他確實是先把她疤痕的形狀大致勾勒出來,再往上填玫瑰。
她還是有些懷疑,「你有仔細聽我說的數據嗎?」
陳煙橋沒抬頭,「我就大概畫一下,讓紋身技師再細修吧。」
倪芝眨了眨眼,「為什麼我不直接讓紋身技師畫?」
「可以,」陳煙橋停了筆,看她一眼,「是怕你毛病多,店主煩。」
倪芝沒覺得自己這麼難伺候,多半是陳煙橋以自己脾氣耐心都不好的標準來衡量的。
她把目光從畫卷上離開,恭恭敬敬站好,「您畫,別停。」
倪芝發了會兒呆,突然冷不丁兒問了一句,「你怎麼認識何沚?」
因為屋裡安靜,連風扇的聲音都沒有,她能聽見方才簌簌在紙上磨出聲響的筆停了。
陳煙橋第一次見何沚,是十一年前的哈爾濱初雪。
余婉湄去了快兩個月,他們吵了幾次,余婉湄給他台階下,說快下雪了她衣服沒帶夠,讓陳煙橋有空的話看看她,給她帶幾件厚衣服。
他那次坐飛機去的,剛到了就請余婉湄幾個室友吃飯。
學美術的男生,又會穿氣質又好,怎麼會拿不出手,陳煙橋桌面兒上人模人樣,桌布下因為快兩個月沒見,對余婉湄小動作不斷。
等幾人從半地下的炭火鍋店子裡出來,發現天是透著紅的,往下飄落羽毛,第一場雪就這麼安安靜靜地下下來了。
余婉湄幾個室友,揮揮手都識趣兒地散了。
只有一個又黑又木訥的姑娘,仍跟在他們旁邊。陳煙橋把余婉湄的手揣在自己兜里,臉黑得一言不發,余婉湄知道他心思,勾了勾他手指示意他心情好些。
陳煙橋終於忍不住開口,「小湄,要不要送你室友先回去?我們得去酒店。」
他著重咬了咬「酒店」二字。
那個姑娘,剛才余婉湄介紹過他也沒記住名字的,那麼黑的臉上刷地一下就紅了。
忙擺手,「婉湄,我我我,自己走吧。」
余婉湄瞪他一眼,「小沚跟我們同路,她在二校區當輔導員,現在要去坐公交。」
她怕他不高興,多說幾句逗他開心,「我之前電話里就跟你說過,小沚是我最好的朋友。我們特別有緣,她的名字也是《蒹葭》里來的,在水中沚。」
這倒是確實巧了,余婉湄還有個親妹妹,叫婉央,在水中央。雖然幾人對仗不算工整,這樣淵源已是難得。
他隱約想起來,余婉湄確實和他說過,有這麼個姑娘。不過特別窮,呼蘭來的,蕭紅寫的那個《呼蘭河傳》,年年拿學校的獎學金,卻沒什麼人願意跟她做朋友。
陳煙橋挑眉,「什麼沚?」
這回何沚自己開口了,聲音小小地,「何沚。」
陳煙橋總算說了句人話,「多謝你照顧我們家小湄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