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以她給他發微信說她晚上跟一同修訂鎮志的同學一道吃飯,不見他回復,她一點兒不奇怪,恐怕是這位與世俗脫節的人還沒完全掌握。
洗完澡又躺床上看了會兒書, 倪芝想起來再去敲門。
很快門就開了, 陳煙橋毛巾搭肩上, 劉海淌著水,順著脖子把灰色汗衫都洇濕了。都十月的天兒了,他仍穿著短袖和短褲, 熱氣騰騰的模樣。
倪芝不是第一次見他出浴,只不過他穿著短褲, 還真頭一次。
腳上趿拉著賓館提供的塑料人字拖, 腿毛和她想像中一樣濃密茂盛。
給她開了門兒,陳煙橋轉身進屋裡。
洗手間的門上都是水珠,裡面透著霧氣蒙蒙。
他坐在室內唯一的椅子上, 拿毛巾擦頭髮。
「坐吧。」
只有被子蜷成一團的床上能坐。
陳煙橋坐下以後,小腿肌肉線條流暢,就是左腿有疤痕,膝蓋上還有一圈手術過的痕跡。
因為他腿毛茂密,濕著水擰成一條一條的,光線又暗,她細細盯著瞅了好一會兒。
一抬手發現陳煙橋把毛巾掛脖子上,盯著她。
倪芝:「……」
她舉單手,「我不問。」
陳煙橋沒放過她,挑著眉俯身給她指,「這兒,腳踝關節上十公分腓深,脛神經全斷了,接了神經。膝蓋骨裂成兩半兒,大學時候裂過一次,後來餘震時候,裂得徹底,箍了個鐵圈進去固定。這兒,又釘了三根鋼釘進去,固定脛骨。」
他看她聽得頭皮發麻的勁兒,又覺得無趣,講完這幾句,就安安靜靜地繼續擦頭髮。
倪芝晃了晃小腿,在床邊兒磕出一聲響,「你怎麼不回微信?」
他皺眉,起身去柜子旁邊半蹲著,手機躺在地板上充電。
「沒看見。」
「你怎麼不去那個上面充電?」
陳煙橋看了眼他發黃的充電插頭,「那個插座松,充不進去。」
「今天實習,怎麼樣?」
「唔,就那樣吧,其實也沒幹什麼活兒,整理一下檔案。我就是多個實習經歷,我跟你說過,我們過兩天就可以回去了。你還想多待幾天散散心嗎?」
陳煙橋鼻腔里哼一聲,「你覺得呢?」
這話說的,他像被她綁架來的似的。
倪芝下午到地方志編纂委員會,填了一通資料。
另外幾個掛職的昨天就報導了,原來是幾個本專業和法學的師妹。還有兩個研一的師弟已經來好些天了,來這邊做田野。因為長期和濱大有合作,這邊做田野會輕鬆些。
說是修訂鎮志,其實就是個掛職機會,他們做的活兒,是整理檔案和卷宗。
泛黃的紙,駐了蟲的邊兒,爛了角的檔案盒子,老舊的辦公室里都是年月的氣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