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你給我暖暖?」
倪芝還是忍不住嗆他,「上次不想,這回就想了?」
陳煙橋雖然腿又僵又麻,手是好端端的,把她反推過去。
「我這不是後悔了嗎?」
那支煙終於滾落地上了。
無聲無息。
像舞台上的帷幕,順著光滑的地面滾到柜子底下,沾了無數的塵埃。
哪止他一個人冷,冰雪大世界裡的溫度,把兩個人都凍透了。雪地里互相取暖的人,大抵都是如此,對方越冷越想靠近,因為肌膚下的血液是滾燙的,越擁抱越溫暖。
陳煙橋的腿還是沒緩過來,膝蓋上淤青了一片,微微在抖。
他腿型飽滿有力,就像倪芝之前好奇的那樣,看不出來他受傷的後遺症這般重,受了寒冷刺骨地疼。
倪芝伸手捂在他膝蓋上。
她手心也冷,沒比他溫暖許多。
陳煙橋讓她站起來。
頭一次這麼近距離打量她的紋身。
他親手畫的紋身樣式。
一邊兒的花瓣盛開似邀請,一邊兒的花瓣凋零枯萎。
還有細小的尖刺,細看原來是她起的雞皮疙瘩。
陳煙橋用胡茬颳了刮她紋身。
倪芝忍不住顫慄,聽見陳煙橋低低地笑她。她伸手撥弄他摻白的發頂,他頭髮蓬鬆卻不算柔軟,在手裡發澀,他的偏分被她反撥到另一邊,露出平常不常見的另一邊髮際線。
她說,「煙叔,我也冷。」
「嗯。」
陳煙橋終於不再用胡茬刮蹭她,吻上去。
一邊含糊不清地給她個解釋。
「這是月季。」
他沒忘記還欠她一個解釋,為什麼和哀悼余婉湄的畫如出一轍。
小城市出身的父母,又是做生意的,難免迷信。
從給他取名靠抓鬮抓到畫筆就知道,他長大後也延續了這一點,雖然接受了西方美術的教育,看著放蕩不羈,實際上骨子裡是傳統的。
他怕水火不容,就叫因橋。
月季是請人算過的,他的幸運花。
所以爺爺老家的陽台上,種了許多月季。
和余婉湄相關的記憶,倒真有,他給余婉湄一盆兒,讓她家裡沒人時候,就放到窗台上,有人就拿下去。
他第一次畫成這個樣式,確實是為余宛湄。那時候,他的手已經勉強能忍著疼痛畫些東西,刻刀卻是沒法碰了。情人節那天,他剛給余婉湄立了衣冠冢,山下是人間愛河,山上是呼嘯而過寂寥的風,他想坐在她碑前,想畫些什麼哀悼她。
余婉湄的遺體,都不是他去領的,是她父母和余婉央去的。陳煙橋沒看見過,私心希望她走得美些,如倒塌的神廟前睡著的仙女,便勾勒出來。
本來想在碑前燒了,後來想想,帶下山寄回去。
下山時候,右腿格外吃痛,被山風一刮透骨地刺痛,好似軀殼也是空蕩蕩那般,半人半鬼,行屍走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