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一秒耳機線被擠進來的人拎的碩大行李袋, 扯掉了。
倪芝抬頭看了眼, 把耳機摘下來,往裡面挪了挪。
與春運時期, 大包小裹風塵僕僕的人們,倪芝顯得有些涇渭分明。她回家時間短,一身輕裝, 今早打車回宿舍拿了就走,上車也快。
大家都是疲倦焦慮和回家的欣喜迫切交集,似乎周圍的喜氣洋洋建立起一道無形的牆壁,把倪芝隔絕在外,只有她難掩淡淡的離愁別緒。
坐了一夜火車。
醒來覺得溫度已經不是一個量級了, 尤其是昨晚在冰雪大世界刺骨的寒冷她還記憶猶新, 便脫了件毛衣。
以前年關將至坐火車回去, 因為放假休息,總是歡喜居多。而且跟沈柯談戀愛那幾年,他們家在一個地方, 有時候先後回家,回去照樣能約會的。
今年是真體味到急景凋年的滋味, 不知不覺, 已經是學生時代的最後一個假期了。陳煙橋在車站送別她,她知道他這十年沒回過家,還問他今年要不要回去過年。陳煙橋猶豫一下, 只催她進站,讓她別替他發愁了。
那他多半是一個人守著老灶火鍋過年了。
倪芝坐在父親車上,還在想這件事兒。
等轉個彎快到家了,倪父開口,「你媽還是不滿意你留在哈爾濱工作,說咱們家附近多的是好工作機會。」
倪父頓了頓,「不過爸爸支持你,你選擇肯定有道理。我跟你媽也不老,晚幾年回家沒關係。只不過大過年的,儘量別跟你媽吵。」
倪芝應下。
回家發現吵不吵架,根本不由著她。
開學一個星期就要中期答辯,倪芝自開題報告以後就沒什麼新進展,一個月見一次導師何沚,他們幾個都被批得不行。那是何沚對他們找工作和實習睜隻眼閉隻眼,如果中期答辯不通過,何沚不會手下留情的。
他們都決定初七過了便回學校寫論文。
倪芝還要邊實習,也就最近一段時間,能完整寫論文。
那天她對著電腦寫了許久,在整理訪談錄,看了看受訪人所屬街道片區。
給陳煙橋打了個電話。
「煙叔。」
那邊有點嘈雜,似乎有沸騰聲。
「等會兒。」
陳煙橋把煤氣關小,用牆上破了洞的毛巾擦擦手,他順道把剛剛炒菜時候通風的窗戶關了,最近樓上成日有打麻將的聲音。估計是年關將至,宋雅莉都幾個月了肚子挺穩的,何旭來閒不住,帶著倆老頭老太太也打起來。他那天上樓去看過,感覺倒是沒什麼大問題。
已經接近十點了,倪芝皺眉,「這麼晚吃飯?」
「嗯,」陳煙橋習以為常,「最近快過年,今天店裡人格外多。」
他都等關了門再回來吃。
「你腿好點嗎?」
陳煙橋送她去車站,仍然是一瘸一拐的。
西大直街附近都是老城區,他連著去了幾天老年人專去的按摩館,熱烤又貼了膏藥。其實他知道是老毛病,捱多幾天便過去了,卻架不住倪芝每天催他。
陳煙橋說,「沒事了。」
雖然他知道,明天倪芝又會問他一遍。
倪芝看了眼她整理的受訪資料。
「我那個論文,要寫受訪人信息,問你幾個問題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