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剩他們兩人時候,龐文輝打水給她洗漱,遞給她熱毛巾擦臉。
「不用怕,我們推遲幾天回去就是了。到時候我安排包車,我們開車回北京吧,讓你躺著。」
倪芝熱毛巾掩面許久,從熱騰騰到溫度涼下來才從臉上挪開。
她開口,「我想自己在哈爾濱養養傷,就住我大學室友家裡。你和蓓蓓先回去吧,不用改機票。」
龐文輝接過毛巾重新投了一把,「不用怕耽誤時間,你在這兒我不放心。」
倪芝轉頭跟龐文輝對視,她強調,「我想自己在哈爾濱呆幾天。」
兩人相處這麼久,倪芝的性格,龐文輝是清楚的。她白長一副白骨精的模樣,實際上從來沒有什麼特別堅持跟他唱反調的意見。
但他時常也會分不清,究竟是她原本就是這樣的人,還是因為這些事情她都不在意,所以他說怎樣便是怎樣。
今天看著她目光里的堅決,他總算明白,倪芝對他一直都是後者。
她不在意啊。
龐文輝答應,「好。」
他拎著水壺去重新打水。
夜晚的醫院仍是忙碌的,這生老病死根本不會發生在稱心如意的時間,世間種種亦是無常。
今天發生的一切,浮光掠影一般在他腦海里掠過。
龐蓓蓓哭著跟他說她從滑梯邊上倒栽蔥跌下去,路人跟他說倪芝是好心扶了個心不在焉想不開的倒霉蛋兒,倒霉蛋兒說倪芝是認錯人救了他。
龐文輝握緊拳頭,砸在開水房冰冷的牆上。
開水機嗡嗡作響,開水壺裡發出尖銳似哨子的嗡鳴。他回神一看,原來是他水壺裡的水快滿了。
到他這年紀,什麼樣的女人都見過,起初只是感覺倪芝好相處,長相美艷又不濃妝艷抹,反倒是性子透著清心寡欲,不拜金不社交。
後來她生病了,推門意外看見她窩在床上目光渙散地叼著煙,那一刻龐文輝是真的動了心。
他便不該帶倪芝走這趟哈爾濱,他一直知道她心裡有過去,只不過她表現得雲淡風輕,對他的過去同樣平靜。
龐文輝眉心跳了跳,這趟出差帶她,兩人快結婚了,他有心思想探探她底。
果然不該探。
現在觸到倪芝痛點,她不想讓他知道。
龐文輝不在意給她幾天緬懷過去,以免惹得她過激反應。
等龐文輝提著開水壺回去時候,倪芝自己調整好了。
「我是想著,好幾年沒見我大學室友了。又不想耽誤我們兩個人時間,你年底這麼忙,耽誤了你,豈不是占用了春節陪我的時間嗎?」
倪芝這話無非是給他定心丸。
龐文輝借坡下驢,「行,那我就偷回懶,可不能跟你閨蜜告我狀。」
事情這樣定下來,龐文輝在這邊的工作還有一天收尾,他們訂的機票原本是12月31日,趕著回北京和龐父龐母一同過元旦。
他們在酒店作別。
龐蓓蓓難過,「小嬸嬸,你什麼時候回來?」
「養好傷就回來。」
等他們走了,倪芝看著玻璃窗外,又說了一遍。
養好傷,就回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