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聽你的話,本想與我爹好好談談,叫左天伊的事給攪和了,我,我不好,我還是沒能忍住脾氣,可他也沒好到哪裡去,只會說我的不是,我們最後還是吵起來了。」顧浮游笑道:「我一氣之下,就離家出走了。」
顧浮遊說著說著,眼圈忽然酸澀起來。鍾靡初悲傷的笑顏像一根刺,扎在心裡,越來越疼。她強撐著笑了一笑,終究是忍不住,笑臉擠成難看的哭臉。她也不知是為了鍾靡初難過,還是為了與顧萬鵬吵架的事難過。手背胡亂摸了一把眼淚,說道:「他還打了我一巴掌,不知有沒有留印子。」
「我什麼也沒做成,太難了。鍾師姐,你不要笑我。」
「不會笑你。」鍾靡初聲音酸澀,她道:「不會笑你,我也如此,什麼也沒做成,什麼也做不成了。」
顧浮游見她未藏住龍角和獸瞳時,心裏面就有了一點預感,越往此刻來越是預感強烈,直到她說了這句話,顧浮游已然明白。
是發生了什麼樣的事,才會讓她這種人說出『什麼也做不成了』這樣的話啊。是否當初自己不該多言,不慫恿她去與雲染交談,她就不會這般不好過。
顧浮遊走上前去,抱住了她。她也不知是自己想要一個擁抱,還是想要給鍾靡初一個依靠。鍾靡初的身體很纖細,很柔軟,被雨水浸濕了,身上冷冰冰的。鍾靡初沒有任何掙扎,依順著將一點點重量倚在了她身上。
鍾靡初道:「她恨我。」顧浮游好像是自己被親愛的娘親說了一句「我恨你」一般,如鯁在喉,眼淚無聲的就下來了。
「顧浮游……」顧浮游感受到了她的祈求,感受到她無助,感受她自深淵裡伸出來的手。她在往下沉,沉到冰冷的寒潭底里去,沉到淤泥中去。
「我自出生起便是一分孽債,是折磨她傷口的鹽巴,她永遠都不可能原諒我。」顧浮游覺得有一滴什麼東西落到她領口中,滴到了頸上,灼熱發燙。
「我爹對不起她,我……也對不起她。」鍾靡初的聲音已完全啞了下去。
「不是的。不是的,鍾師姐。」顧浮游已猜到了些許,她有一種窒息般的苦楚,心也跟著疼起來,像是有人在背後指著脊梁骨,說她害死了她娘,這真的是,真的是叫人崩潰的『感同身受』。可她也慶幸萬分,慶幸有這感同身受,讓鍾靡初不是孤零零一個人,自己也不是孤零零一個人。
顧浮遊說道:「天底下父母能有選擇,子女沒有選擇。是什麼樣的出生不是我們能選的。若是能選,我也寧願不來到這世上。若說出生是罪,天底下又有哪個人是乾淨的。鍾師姐,那不是錯,不是我們的錯。」
鍾靡初闔著眼,顧浮游也能察覺到到她的心力憔悴。她看了看阿福,阿福打了個噴嚏,又開始抖毛。顧浮游半摟著鍾靡初往屋裡走:「不要在雨里站著了,怪冷的。」
兩人走到屋裡。屋內燈火輝煌,沒有寒風,沒有夜雨,暖和許多,阿福也鑽了進來,腳在毯子上踩出一個個梅花印。
「阿福,你看你都弄髒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