勃律往那個地方看了一眼,發現那裡已經有很多碎酒罈了。
聶北注意的卻是陳溫斬收酒罈的那個手勢,腦海里拼湊起御輦暴炸時那些飛出物被強大的內力收住的場景。
聶北不著痕跡地收回視線,把自己這三年所推敲的猜測說了出來:「殷玄殺太后那天你不當職,所以你不知曉,可後來你定然從旁的地方得知了太后是殷玄殺的,所以,你被他放逐了,這件事陳家也有參與,而你身為陳家人,無法忍受陳家人的做法,又覺得對不起太后,所以,這三年,你脫離了陳家,亦遠離了皇宮,你在贖罪,為陳家人贖罪,為自己的心贖罪,那麼,當年,你知道了怎樣的真相?」
陳溫斬沒回答他,只是問:「若你查到了證據,發現當年殺害太后的劊子手有陳家一手,你會對付陳家嗎?」
聶北道:「會。」
陳溫斬自我嗤笑:「我問的什麼傻問題,你當然會。」
聶北道:「你應該知道,太后之死,是我聶氏一族所有人心頭的梗刺,這根刺不拔出來,聶氏人就永遠沒有喘息的那一天。」
陳溫斬涼涼地白他:「既如此,當年為何不查。」
聶北冷笑:「當年麼。」
他的目光抬起來,望向掠在涼亭上方的那一輪半月,因為到了七月份了,月亮在往圓的方向膨脹,努力趕在八月十五的時候變圓,故而,這個時候的月亮,像雞蛋殼的一半,透著圓弧的美,又被涼亭的屋檐遮住了一小半,故而,成了個小人兒帽,顯得特別的亮,周圍的星星一簇一簇,似乎都在迎著它的光而閃爍,但其實,星星是被太陽照亮的,而不是月亮。
但黑夜,是被月亮主宰的。
所以,太陽在那個黑夜裡,被月亮扼殺了。
那一天的夜很悶很悶,也是個酷夏,家裡好多人都睡不著覺,在院子裡乘涼,聶北也覺得屋裡太悶熱,就拿了一把扇子,穿著單薄的裡衣,去院子裡跟家人們一起分享晚風,分享著分享著天空就乍然炸出一道驚雷,接著黑雲滾滾,閃電撕扯著雲層,像一隻惡獸一般在空中猙獰地怒吼。
當時家裡的小孩子們都嚇的叫了起來,大人們一面照顧著小孩子一面趕緊往屋裡撤。
人還沒撤完,大雨就傾盆而下,砸的人額頭生疼。
聶北急急地趕到屋檐下,卻還是淋濕了衣衫,他抖抖袖子上的水,仰頭看著那雨,只覺得雨簾如濃霧,竟是如此洶湧,無端的,他的眼皮子一跳。
第二天一大早,宮中就傳來太后薨斃的噩耗。
當時的聶北,聽著這樣的噩耗,大腦當即就空了,他不相信,不止他不相信,所有聶家人都不信,整個大殷帝國的百姓們也都不信。
所有人都瘋狂地往皇宮的大門涌去,所有人都在撕喊,所有人都在吶叫,所有人都在哭。
聶北看著,木呆呆地想,那一場大雨,是蒼天送給她的悲泣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