嫂子白苹抹著眼淚勸道:“娘,外面冷,讓阿禪回屋吧。”
謝夫人牽住她的手,一路穿廊過院,送她到了聽雪院。屋內燒了地龍,暖意融融,謝夫人將她外罩的連帽斗篷脫了下來,及至看到她裡面破舊的囚衣,瞧著她瘦骨嶙峋的身板,又摸了摸她生了凍瘡的手,眼眶又紅了。
“我苦命的孩子,讓你受苦了。”謝夫人哽咽道。
以禪曉得爹娘使了不少銀子,不然這幾個月她也熬不過來。
“娘,我沒受苦,張牢頭很照顧我,飯食雖說不如家裡好,但能吃飽,你瞧瞧我個頭還竄高了,比娘高出不少呢。”她伸手在謝夫人頭頂比劃著名。
謝夫人強忍著淚水點點頭,吩咐丫鬟:“紅絨,你服侍小姐去沐浴。紫線,你去我屋裡將最好的凍傷藥取來。”
趁著以禪沐浴的工夫,白苹與謝夫人商議:“娘,要不要告訴阿禪爹的事?”提起謝老爺,謝夫人更加傷心,用帕子擦拭著眼角的淚水,悽然說道:“先不要說,不能說,阿禪如今這身子骨,如何能撐得住,能瞞一時是一時,讓她好好歇息,養好了身子再告訴她。倘若她問起老爺,就說老爺去京城辦事了。”
白苹點頭:“我曉得了。”
謝夫人有些不放心,白苹是個老實人,向來不會撒謊,生怕她露出馬腳,便催她離開:“你去照顧煥兒吧,待明日再與阿禪說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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紅絨捧著巾帕候在湯池邊,呆呆看著氤氳水汽中少女瘦削單薄的身子。五個月的牢獄之災,縱然有人照應,依然被消磨的不成人樣。原本的纖纖玉手居然生了凍瘡,手背上紅腫裂口,猶若粗使丫頭的手。原本瑩潤有些嬰兒肥的臉龐如今成了尖尖的瓜子臉,襯得一雙美目越發大而幽深。這雙眼睛以往眼神都是亮亮的,眼珠深處是一望無垠的純真雀躍。現如今看人時卻帶著幾分“小驚惶”,雖然看上去更惹人憐惜,卻讓紅絨心裡特別難受。
以禪從湯池中出來,紅絨忙將月白浴袍披在她身上,取出巾帕擦拭著以禪長及腰間的烏髮。
“我爹和大哥去哪裡了,回來時怎麼沒瞧見他們?”以禪取出面脂細細敷在臉上,輕輕問道。
“老爺和公子……”紅絨心思疾轉,正想著如何回話。紫線推門走了進來,打開手中凍傷藥的蓋子,輕笑著說道:“小姐,這凍瘡膏子是最好的,抹上幾日紅腫便會消去。”說著,挖了一大塊牙白色藥膏,輕輕抹在以禪的手背上。
“老爺出遠門辦事去了,大公子外出也還沒回來,他們不曉得小姐今日出來。聽說是華府那邊忽然撤了訴狀,張牢頭特意派人來報信,夫人才派人去接的。大公子這會兒應該得了消息,但回來應該就晚了,小姐明日見他也不遲。”紫線敷好了藥膏,又伸手輕輕揉搓著,以便藥膏儘快起效。
“我聽張牢頭說,華寶暄醒過來了,可是真的?”
“應當是的。這幾個月,夫人和公子沒少往華府送銀兩,都被原封不動退了回來。老太太和夫人四處托人,不知到華府說了多少好話,華重錦就是不肯撤訴狀。現如今既然肯撤,想必是華寶暄醒了。”紅絨說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