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禪強行壓住心頭的怒氣,緩緩抬頭,眼波慢轉,傘面下空間不大,兩人挨得很近,她抬眸,他低眸,兩人的目光相觸,她能看到他眸中的溫柔和擔憂。
以禪在心中冷冷一笑,去你娘的擔憂和溫柔,他這樣冷酷狠辣之人,恐怕連心都沒有,又怎麼會擔憂她這個害了他侄兒的人。
若非她從繡帕上看出端倪,還不知道要被他愚弄到何時。
她斂下眼睫,生怕再多看一眼便泄露了她內心的情緒:“怎麼每次倒霉時都會遇上六爺,我這是又欠了你一次人情啊。”
“他是誰?”華重錦目視著遠去的張寧山,問以禪。
以禪抬起眼,淺淡的笑意浮在唇角,慢慢說道:“是張寧山,我與他以前是訂過親的,自我坐牢後,他家便退了親。如今聽聞關於我的傳言,便過來說要許給我妾室之位。六爺也聽說了吧,我如今的處境,做人妾室恐怕都很難,或許我該答應他?”
其實,站在張寧山的角度,肯讓她做妾室,確實是瞧在以往的情分上。只是,以她的性子,還是覺得被羞辱了。
華重錦似乎愣住了,目光微凝,沉聲說道:“你值得更好的。”
以禪扯了扯嘴角,目光飄到他穿的衣衫上,這是她熬了許多個夜晚繡好的。她很清楚,自己對華重錦,最初是感激的,待到後來,這感激之情中夾雜了多少懵懂的少女春心,連她自己也不清楚。而如今,所有一切都化為了無有。
這件衣衫,他不配穿。
她在心中盤算著,怎麼著能將衣衫再要回來。雖說送出去的東西不好再要回,但這件衣衫與她而言是特殊的,看到穿在他身上便不舒坦。
“這件衣衫果然適合六爺穿。”她故作驚艷般繞著他轉了一圈,頓了下,忽道,“這可怎麼好,後背上少繡了一個字,若是被旁人看到可就貽笑大方了,不如六爺脫下來我帶回府補上。”
華重錦被她這句突如其來的話愣住了。
少了一個字?他怎麼沒發現?
“現在就脫下來?”他挑眉問道,眸中含了笑意。
他雖如此問話,卻也知道以禪不會讓他這麼做。卻未料到,以禪鄭重地點頭:“嗯,我回去再補上,改日再送給你。”
華重錦微微有些詫異,瞥了眼夏揚,見他仰頭望天,故作沒聽到他們的對話。
華重錦並無不悅,只是有些為難,總不能讓他穿著內衫在街上走吧。他依然笑著說道:“可我沒有替換的衣袍。”
以禪一指旁邊停著的華府馬車:“你不是坐馬車來的嗎?”
華重錦躊躇了下,轉身上了馬車。他剛脫下衣衫,便聽她的丫鬟紅絨輕輕敲了敲車壁:“六爺可否把衣衫遞出來,我家小姐要走了。”
華重錦輕輕嗯了聲,飛快展開衣衫,目光掃過衣衫後襟上的墨字。
勘笑蘭台公子,未解莊生天籟,剛道有雌雄。一點浩然氣,千里快哉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