華老夫人自始至終都沒說話,直到華重錦被送走了,才悠悠嘆息一聲。
似乎直到此刻,她才意識到,自己這麼多年犯了多大的錯。
自華寶暄出生,才幾歲的華重錦便做了叔叔。在寶暄的對比下,她總是覺得他大了,是長輩,不再是孩子了。他沒有在她懷裡撒過嬌,更沒有在她面前哭過,因為撒嬌哭泣會被罵。他越發懂事乖巧,她便越發不再留意他,她把一腔母愛都給了孫子,只偶爾自手指縫裡漏下那麼一分才給了他。
她的兒子沒有當過孩子,他自垂髫小兒便做了大人。
她有時嫌他冷酷淡薄、沉默內斂,但其實,這性子難道不是她造就的嗎?
若非喝醉了酒,他這輩子恐怕都不會在她面前哭。她也永不會知道他還有軟弱的一面,畢竟,他也才二十多歲啊,只比寶暄大了四歲。
她將許多原該給他的東西都給了寶暄,如今,卻還要搶了他的心上人嗎?他心中怎能不委屈。
華老夫人越想越心酸,一整夜都沒有合眼。
翌日一早,她便派人備馬車,帶著寶暄,邀了離州刺史的夫人一道前去謝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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層層厚重帷幔逶迤著垂至地面,將日光阻擋在外。
華重錦初醒時以為天色尚早,及至出了床榻方知,外面已是日上三竿。
梳洗罷,他吩咐夏揚:“稍後派人將帷幔換成輕薄的。”撫了撫太陽穴又問:“我今日為何睡到這麼晚?”
夏揚小心翼翼瞥了他一眼,問:“都督,昨夜的事,你一點兒都不記得了?”
“昨夜我去謝府的事?自然記的。”華重錦接過夏揚遞過來的熱茶,慢慢飲了一口,問,“你去備馬車吧,今日我要到錦繡坊去。”言罷,腦中忽然閃過一些不可思議的零碎畫面。
“等等。”華重錦哈了口氣,頓時聞到一股殘存的酒味,“我昨夜飲酒了,喝醉了?”
夏揚望著他點點頭。
“我是不是……”華重錦遲疑著問,“哭了?”
夏揚又點了點頭。
華重錦臉色一僵,尷尬地說道:“我是不是還……說了什麼不該說的?”
夏揚又點了點頭。
華重錦忍不住嘆息一聲,昨夜的事,零星記的一些,但記不太全。他撫著額頭問:“我都說了什麼?”
“真……真讓我說?”夏揚問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