剛才不是還挺機靈?怎麼又在莫名其妙的發呆?問了這一句,有什麼值得害羞的?
他的腦海里忽然閃過不好的猜測,馬上沉聲教訓道:「別人私會,你還好意思偷偷摸摸去看?」
相思愕然:「我只是在路上撿到了若柳的金釵,想去還給她,然後就看到她和那個男的拉拉扯扯上了石山……」說到此,忽醒悟過來,恨恨盯了他一眼,「督公您想的是什麼?我可沒看到一點點的香艷場景!」
他語塞,冷哼一聲,將花瓶放回原處。
相思只得將前後經歷複述一遍,隨後說:「我在山下沒看到旁人上去,那男子摔下時還緊緊抱著若柳……」
「依你看呢?」
她猶豫了一下:「若柳應該是無法擺脫裴炎的掌控,那位琴師失望至極,或許兩人到山頂後又發生了口角,最後琴師拽著她,雙雙墜崖。」
他沒做聲,繞過多寶槅架子,來到她剛才躺過的沉香木美人榻前,撩起下袍坐在那裡。
「倒真是一場荒唐。」
青瓷瓶內花枝橫斜,室內浮動暗香,相思沒好意思跟過去,隔著疏繁有致的花朵看他:「督公為何這樣說?」
他眉間眼角儘是恨其不爭的鄙夷:「為這樣的事就斷送性命,不是荒唐還能是什麼?」
「……督公心懷遠大,自然無法理解,但對於將情感看得極為重要的人來說,被心上人敷衍欺瞞,卻是會深陷絕望的。也許琴師就是這樣用情至深的人……」
「他?」江懷越給自己倒了一杯清茶,腦海里浮現出琴師瞿信平日的模樣。他出身貧寒,又是樂籍,儘管飽讀詩文也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,最終只能步父親後塵,在清江樓當了琴師。因為長相俊美,頗受諸多官妓喜愛,甚至有些性情出格的閨中千金,也偷偷愛戀於他。
因此,當楊明順呈上十多名可作為西廠細作的人員名單時,他略一思考,便圈出了瞿信的名字。
看起來清高固執的瞿信,因為要不斷替好賭的父親還債,利用自己獨特的身份,替西廠探得了不少重要訊息。再後來,他們知道了輕煙樓的若柳是東廠細作,而且又是裴炎的玩物,便安排好機遇,在去年的卉珍日,令瞿信和若柳相逢。
在兩人交往的日子裡,瞿信源源不斷地送回有用信息,然而誰也沒想到,他漸漸不滿足於和若柳的私下相會,也厭倦了自己的身份,居然想要帶著若柳逃離京城……
江懷越搖了搖頭,用杯蓋輕輕撇去茶末:「什麼用情至深,分明是深陷泥淖無法自拔。本是教坊司的子弟,理應見慣了風月言笑,卻還在美色面前失了理智。」他抬眸看相思一眼,用一種悲憫情懷說道,「想來也只有你這樣太過天真的人,才會同情惋惜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