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淡漠哂笑:「哦?他跟你說什麼了,你就一心幫著我?」
「他就在桌上寫了一句。」她遲疑了一下,終於小聲道,「假若我站在督公這邊,您會保我一生平安。」
微風又吹拂下一樹細碎花瓣,落在相思那黛綠織金衫上。肩頭刺繡鸞鳳繾綣,落花飄拂其間,恰如鳳銜花舞。當此佳人麗景,江懷越卻只有一個念頭,剛才那錢袋,真不該給楊明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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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前裴炎闖入挽春塢的時候,相思正迷糊著甦醒過來,才一睜眼就看到人影晃動,隨後就被人捂住了嘴。她驚嚇萬分,掙扎間才看清原來是楊明順。他做手勢示意噤聲,隨後蘸了茶水在桌上草草書寫。大意就是東廠提督要來找麻煩,此事牽扯到兩派暗鬥,若是相思說話不當心,就會招致殺身之禍。
相思真覺得自己流年不利了,怎麼又會卷進麻煩,且又跟廠衛扯上關係!
楊明順見她神色不悅,便很快地寫了那句話:只要站在西廠這邊,督公定會保你一生平安。
相思看到這話時,心裡是有些牴觸的。什麼叫保你一生平安?自己本來就不是惹是生非的主,要不是接連遇到他,也不至於狼狽成這樣。
再說誰都知道他江懷越是何等寡情薄義,不久前還想殺人滅口,如今又來威逼利誘。
可是裴炎在外面步步緊逼,聽上去也不是良善之人,她已經在楊明順的控制下,如果敢公然與他們作對,只怕活不過今天。而且,她聽到東廠這兩個字,從心底里就更為痛恨。
父親當年被捕押送返京,最後就是死在了東廠詔獄。
所以她才孤注一擲,竭盡全力,看上去是在替江懷越賣命,其實還不是為了保住自己?
但這些想法她都不能說,她知道,在江懷越眼裡,她不過是個膽怯卑微的官妓,之前那一通出格的表演,已經令他驚訝了吧?
他踏上兩步台階,到了她身後,本來是往挽春塢正堂里去的,中途又止步,拋下一句「進來」就顧自入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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湘妃細竹簾輕輕半垂,兩邊飄著杏白的綴子,蘇蘇落落的,映在暗紫陳檀木多寶槅間。江懷越隨手托起青花折枝瓶端詳,相思站在竹簾旁,身處這樣的場景,讓她想到了當初在淡粉樓水榭自薦枕席的那一幕。
她低著眼帘,瞥見自己的八幅曳地湘水裙,臉頰更是微熱。今日怎麼就正巧又穿了這條裙子?好在當初他很快就撇下她離去,應該對這裙子沒有印象……
「你當時在石山下,到底看到了什麼?」江懷越忽然發問,相思晃了晃神,一時沒反應過來。他側過臉,見她白皙的臉上微微發紅,不由得皺起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