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從容自在:「你是若柳之死的見證人,如此緊要關鍵,豈能輕易放你歸去?」
「……那您這次又打算扣留我多久呢?」她破罐子破摔,忿忿不平的神情也掩藏不住了。原本清麗溫和的模樣,因為含了不悅,倒更顯出幾分孩子氣。
江懷越卻不回答,反問道:「盛文愷去找過你姐姐,說了些什麼?」
相思驚詫,盛公子來找馥君的時候根本沒驚動別人,且又來去匆忙,可是他居然連此事都知道,簡直像是上天入地都布滿了暗哨。她下意識地後退半步,用警覺的目光看著他:「只是尋常話語,敘舊而已。督公怎麼關心起這事?」
他緩緩起身,轉到相思身後:「只不過想知道某人為何特意要放你們出去。看來是盛文愷為了你們姐妹兩個,專門去求見了我義父,也就是前任東廠提督。他自己才從遼東升調回京城,居然也能請得動他老人家出面說情,倒有些本事。」他頓了頓,在她耳畔低聲道,「如此盡心盡力,到底是為了什麼?」
忽如其來的溫熱呼吸令相思驟然一驚,繼而後背乃至手臂都起了寒意。
起先那些漫無邊際的閒扯似乎只為了在不經意間引出這個問題,相思深深呼吸了一下,可是他還在身後,距離那麼近,讓她無法真正鎮靜下來。
「他……他們盛家,與我家本有故交。督公您既然耳目遍布,自會知道盛大人和我姐姐原先是什麼關係,我也不必隱瞞了。」
江懷越輕笑,似乎帶著慣有的嘲弄。「我叫人查過,他和你姐姐訂過親。只為了這個?」
「不然呢?」相思攥了攥手指,回過頭,正視著近在咫尺的江懷越。
他的眼是被霜雪化水深深浸潤的黑曜石,涼寒透澈,又沉定寂靜。
寂靜得不符合他那樣年輕的模樣,像是已經閱盡風華輪迴,嘗遍苦樂酸辛。
她還是第一次如此近的看他,江懷越原本沉定的眼裡似有波動,然而轉瞬即逝。在她還未領會之前,他便後退一步,揚起下頷恢復了倨傲神情。
那種令人驚顫的感覺還縈繞在四周,相思感到莫名恐慌,正在這時,外面傳來了敲門聲。江懷越只盯了她一下,轉身便出了隔間。
「督公,裴炎已經匆忙進宮,想來是去找萬歲告狀,說不定還會求見高惠妃。但姚千戶已經把瞿信的家人都帶離了京城,裴炎他們應該找不到什麼證據。還有,那對金釵出自京城玉滿堂,小的也已叫人去順藤摸瓜,天黑前一定……」楊明順話還沒說完,江懷越一把揪住他的胳膊,面無表情地將他拽了進來。
楊明順只覺莫名其妙,哭爹叫娘地喊著痛,不明白自己又做錯了什麼,直至看到了無奈地坐在隔間裡的相思,才驚叫起來:「她、她、她怎麼還在這裡?!」
江懷越一撒手,看他雙腿一軟跪在地上,冷冷道:「不是你下的擔保嗎?說本督會保她一生平安,小女孩子當了真,自然哭著喊著不肯走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