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金司藥說了,前面越發幽暗,督公還是提一盞燈照亮前程為好。」
宮女將手中的燈籠交予他,隨即迴轉。
江懷越遙遙相望,長廊那端橙黃色光亮暈染搖曳,玉扣淙泠輕響,金玉音倩影婀娜,已翩然遠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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惠妃有孕一事雖在朝廷內外都引起了波動,但榮貴妃與江懷越這兩個最該在意的人沒有任何舉動,其他人等也只能暫時觀望。惠妃仗著有孕在身,竭力為高煥開脫,但內閣大臣們也不願讓此事開了后妃干政的先河,因此據理力爭,不肯鬆口。最終高煥雖免了死刑,卻被貶斥到遼東衛去了。而裴炎本來想利用惠妃在承景帝耳邊吹風,打擊江懷越勢力,卻被他設計丟了顏面,非但沒能先下手為強,還遭到君王斥責,只能忍氣吞聲蟄伏不出。
東廠的事務被交予江懷越兼管,儘管又有朝臣反對,但也難以另選合適的內宦委以重任,於是這東西兩廠盡尊他為督主,江懷越一時風光無限。事情多了,自然從早到晚忙碌不休,直至楊明順送來一疊密箋,他才想起已經又是檢視各路密報的時候了。
因手頭還有文牒要看,他就讓楊明順在書桌一側整理密箋,平日若有緊急事務,密箋是直接送達他手裡的,而餘下的這些則擇時檢視,按輕重緩急再行處置。
江懷越還在提筆批閱,楊明順已將密箋分成三疊,呈至他手邊。
「有什麼有用的訊息?」他隨口問了一句。
「醉凝閣的甲字七號上報,五日前有姓胡的客人在雅間設宴,請的是吏部主事程立章 ,為他們牽線引見的身份不明,應該也是六部中人。還有護城河畔的丙字十六號上報,三日前翰林院的兩名侍講與都察院的監察御史趙覓同坐遊船,席間花費奢靡,恐怕是有事相托。另有雲香園的辛字九號上報,昨日大理寺右少卿盧桉在家中宴請貴客,訂了雲香園上等美酒十瓶。司禮監那邊則傳來消息,昨天常竣外出採買,過了午時才回來。」
楊明順說的時候,江懷越手頭狼毫始終沒停,一會兒功夫便在素箋上寫了數行小楷,將之交給了他。「留意著吏部近期是否會有人員任命變動,還有趙覓最近遞交了什麼奏章。至於盧桉……」他在那名字邊上打了個圈兒,「此人前些天還想送厚禮過來,被我謝絕了,轉而又找司禮監的常竣,以後得提防著點。」
「估計又是個見風使舵的牆頭草,這些讀書人表面上正經八百的,背地裡不也是滿肚子小算盤?」楊明順嗤之以鼻,忽而問道,「聽說前幾天左軍都督府的盛文愷送上請柬,邀您出城飲酒,督公怎麼沒去?」
江懷越看著手中文書,淡淡道:「一請就要去?那我成日裡豈不是忙著到處飲酒賞景了?他之前和我義父私下接觸過,到底是什麼用意,暫且還不清晰。晾著點,沒有壞處。」
「明白了。」楊明順收拾著桌上的東西,漸漸地又遲疑了下來。江懷越頭也沒抬,問道:「還有什麼事嗎?」
「……這個,督公,這是辰字十七號交來的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