抱她回來的路上,他迫使自己直視前方,不敢分心,回到內院後,在燈光映照下,他清楚地看到了相思那帶著血污和淚痕的臉。
那一瞬間,心像是被人狠狠刺了一刀,只是他不能顯露任何情緒,依舊很平靜肅然地處理了餘下來的瑣事,這才又一次回到這裡。
而如今看她背對著自己躺在那兒,孤弱中帶著負氣,近乎平靜的質問頭一次讓他感到了慚愧。
他考慮了很久,終於道:「是我失誤,沒能及時趕到。當初叫你來,你也曾經問過我,是否能有所獎賞……那麼你現在想要什麼……」
「我想要什麼?!」相思突然吃力地坐起來,蒼白著臉,烏黑的眼睛直盯著他,目光像冰錐扎進他心口。
「您以為我是躺著裝柔弱,為了向您討要賞賜?!」她從未這樣憤怒,嘴唇都發白,「我在督公心裡,就是這樣的人?」
他愕然,心裡積蓄的後半句話就此被打壓了下去。
——你想要什麼?我會盡力找來給你。
他覺得這是對她的回報,他知道相思不會要錢財,要珠寶,可他也不知道她會要什麼,更不知道自己應該給什麼,才會讓她高興。只是這樣承諾著,如果她有想要的,想得到的,儘自己的努力替她實現,這,應該是目前能夠做到的最好回報了吧?
可她沒聽完,或者聽完了也不會領情。
江懷越心情鬱結,他沒做解釋,只反問道:「當初不也是你自己說事情完成後,希望得到賞賜嗎?」
「可我現在不想說這些!」相思慍惱起來,狠狠心直截了當,「督公你,怎麼會這樣不近人情?!」
江懷越冷冷地看著她,過了很久才道:「我就是這樣不近人情,也沒有人……需要我近人情。」
看似毫無感情的話語,卻讓相思心頭無端泛起寒涼。
她不知道江懷越曾經經歷過什麼,才會是現今的性情。臉上的傷處脹痛得厲害,她想哭,硬是忍住了,感覺說話都艱難。「我傷成這樣了,您也不會說幾句好話?冷冰冰地問我要什麼,好像是我要跟您談條件一樣!」
很少有人敢這樣指責他,他心裡滿是積蓄已久的情緒,沉得讓人難以言說,如厚重烏雲覆壓了天際,只剩一線空白。
「我覺著那樣……是可以給你最大的補償。或許是我詞不達意,並非認為你是趁機要挾。」說完這句,他再也沒有心情過多解釋,沉默著坐在了一邊。
寂靜之中,氣氛尷尬而難堪。此時屋外突然傳來了聲音:「督公!那個繼貞招認了!說先前失蹤的婦人都是被她賣去了外省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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繼貞還沒被送去順天府就主動招認,據她說,甄氏當時和丫鬟佩蘭去弘法寺拜佛,出來後到茶攤休息,也是經由侯氏勸說,又來到淨心庵求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