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難道沒給她請大夫?」
「請是請了,但好像也說不出到底為什麼病了,開始是當風寒來治的,但是連吃幾天藥之後,病情也沒有好轉,也真是奇怪……」楊明順之前看到督公半夜才疲憊不堪地回來,忍不住向姚康打聽,得知那天晚上他居然帶著相思去了城北楊柳鋪閒逛,這消息令他大為驚喜。然而此後督公成日裡神情冷郁,有時還獨自發怔,種種反常讓他覺得那一次夜遊必定是出了問題。
故此他雖看出江懷越此時心情不佳,還是有意嘆息:「相思姑娘病倒了,在那種地方估計也沒人能好好照顧。督公您想啊,她是南方人,才來京城沒多久,說不定是這裡氣候太冷,她那小身子骨受不住……這吃了藥也不見好,可怎麼辦呢?」
窗外秋風颯颯,木葉蕭疏,江懷越沉著臉,隔了會兒才道:「她又不是淡粉樓的無名小卒,管事媽媽自然會再請良醫,你就不必多念叨了。」說完,也不再搭理楊明順,顧自出了書房。
他在重重屋宇間走了許久,腦子裡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裡,直至停下腳步發現前方就是牢房,才斂容肅然而入。大半天的時間又都耗在了審訊犯人上,刺耳的叫囂痛罵,猶如蜂蠅亂嗡,讓他一刻也不得清淨。
這一天直到天黑他也沒有走出牢房,就連晚飯都沒吃。
夜深時分,連接著被拷問的犯人終於支撐不住,交待了隱瞞已久的實情。高高的審訊台上,江懷越雖已覺勞累,還是堅持看手下錄完了所有口供,等犯人畫押認罪之後,才起身站起。卻不料眼前一花,冷汗涔涔。近旁伺候的楊明順眼瞅著他臉色煞白,連忙端上熱茶,又吩咐人趕緊送來吃食。
可他實在提不起精神,草草吃了幾口,沉默著出了牢房。深藍天幕間星辰寥落,不知何方飄來了渺茫幽咽的笛音,若有如無,恍如一夢。
他在夜色中靜立了許久,忽而對楊明順說:「跟我出去一趟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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楊明順叫來了馬車,隨著江懷越出了西緝事廠。依舊是夜裡,與上一次去明時坊走的是相同的路徑,然而這回楊明順可不敢再玩花樣,一路安靜著跟到了淡粉樓附近,聽得江懷越從中傳喚,忙到近前詢問:「督公要小的做什麼?」
「……去看望一下。」他極其簡略地說了一句,似乎不願過多解釋。楊明順有點為難,在淡粉樓臨街處的窗下徘徊了一陣,見上方花窗緊閉,簾幔低垂,想來是等不到相思恰好到窗前,便只好硬著頭皮進了大門。
江懷越坐在車內,透過深青色窗紗往外望,影影綽綽只能看到那盞盞明燈搖曳生姿,時不時有春風得意的男子踏進大門,意態瀟灑。樓上又傳來鶯鶯歡笑,不知是誰在吟唱小調,婉轉悠揚,透著誘人沉醉的靡麗。
腦海中忽然想起了那夜同樣也等在樓下,湘妃竹簾緩緩捲起,輕透的簾幔隨風微拂,相思就在這窗後凝眸沉思,寂靜如優曇待放。
然而此時的她,又是怎樣的情形?
他在繁華處沒等多久,楊明順就悻悻然回來了。「督公……」他還是那副猶猶豫豫的樣子,江懷越更加不悅地道:「有什麼事就說,不要故弄玄虛!」
「相思姑娘身體不適,無法見客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