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有些慍怒:「你也是西廠的掌班,就想不出什麼辦法?只被這樣一句話給打發回來了?」
楊明順愕然:「小廝都這樣說了,我也不可能硬要見她啊……再說小的本來就是偷偷摸摸進去的,哪裡敢耍花樣?」
「所以出來一趟,你就給我這樣的回覆,然後我們無功而返?」他冷著臉,語氣不善。
楊明順嘀咕道:「那您足智多謀,倒是給小人出出主意啊,或者您自己試試去?」
透紗一落,江懷越憤然:「回去!」
銅鈴聲聲響起,這一輛馬車只得從淡粉樓前離去,消失於喧鬧街頭。楊明順一路小跑緊隨其後,過了這條長街,車內忽然又傳來了江懷越的聲音。「停車。」
馬車緩緩停在了街邊,過了片刻,江懷越從車中下來,一言不發往回走。楊明順想要跟隨,他卻回過頭道:「不用,你留下。」
楊明順愕然。
*
江懷越沿著長街緩慢獨行,那些喧囂市井氣息似乎離得很遠,不知不覺間,重新又回到了那處煙花流麗地。
淡粉樓上絳紅宮燈盛艷如錦繡堆花,他在街角冷清處躑躅,遙望那低垂的湘妃竹簾,似乎希望能看到隱約的身影。然而獨自等待許久,終究一無所見。
那邊正是門庭若市,又有一輛馬車停在了大門前,車上下來的年輕人與門口小廝似已十分熟稔,開著玩笑就進了門。江懷越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些熱鬧景象,心中再度萌生了離去的意念。然而就此離開的話,是否真的白來這一趟?如果她真的因那夜歸去而重病,自己再如此不聞不問,是否太過絕情?
他頭一次感到迷茫。
正在這時,臨街窗口的細竹簾再一次緩緩捲起,杏白色流蘇綴子在風中飄飛。他心頭一震,下意識往後退避,側身閃避至街角陰影間。明媚柔麗的燈光鋪瀉如流紗,湘妃竹簾半卷半垂,有裊娜身影從房中行來,抱著琵琶坐到了窗邊。
對面街角的江懷越愣了愣。
她微微側著臉,正在調試音弦,似乎並不像病重纏身的樣子。他的心裡被某些情緒牽扯著。隨後,他看到相思抬起頭來,朝著斜前方說話。
——她應該,是被迫見客的吧?
他盯著窗口那個美麗的側影,覺得她是無奈的,不情不願的。
然而這個念頭剛閃過,窗內又出現了另一人的身影。看不清長相,但是那一襲天青雲紋錦緞長袍,讓他一下子想到了剛才從馬車上下來的那個年輕人。
半開的花窗內,傳來了年輕男子爽朗開懷的笑聲。緊接著,那人似乎又說了什麼,坐在窗邊本來正在彈奏的相思,也忍不住笑了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