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懷越卻沉默不語。
楊明順疑惑道:「督公,你怎麼一點都不高興?要是雲大人能翻案,相思不就能順理成章 脫離樂籍?那往後,還不是想幹嘛就幹嘛,您也不必總是偷偷去樓下等她了……」
「萬歲是真的要翻閱舊案記錄?」他撩開帘子一角,望著外面的沉沉黑夜,只說了這樣一句。
楊明順愣神了。
馬車轔轔,駛回到西廠時,街面上都已經不見一個人影。江懷越快步步入,徑直去了鍛造坊後的小屋。黃百戶與匠師果然還守在那裡,見他進來,不由站起:「督公,難道現在就要取走?」
「明日一早,我要帶著進宮。」江懷越面無表情道。
黃百戶與匠師對視了一眼,面露尷尬。之前說最早也得過一個晚上,如今督公果然清早就要,兩人在心裡哀嘆一聲,今天晚上恐怕是沒法睡覺了。
江懷越叮囑過後,回到了自己在西緝事廠僻靜的住處。
漆黑無光的房中,簾幔低垂,他在門口站了片刻,想要去點亮燭火,可走到桌旁,卻又覺得此事似乎多餘。
他慢慢地走到床鋪前,默無聲息地坐在黑暗裡。
手背上被吳氏臨死前抓破的傷處,還在隱隱作痛。
他握緊了手,掌心冰涼。
很奇怪的感覺,他早已不是第一次親手了結別人的性命,十五歲的時候,就跟在曹經義後面,聽從他的指令,在東廠詔獄裡,以同樣的方式勒死了一個年輕的官員。
後來,又奪取了不少的性命。
區別只在於,有些是他親手殺害,更多的則是運用各種計策而已。
隨著年紀增長,看到別人因自己而死,竟也漸漸麻木,甚至只當做完成了某項事務,絲毫不起波瀾。只是現在……
他身處黑暗,腦海中全是曹經義被灌下藥酒時的猙獰面目,以及吳氏最後掙扎不已,青筋暴現的那雙手。
從溫涼至冰涼,手的觸感還是那麼清晰可辨。
——你是什麼身份自己還不知道?不過是被人玩了就丟棄的東西!她的心她的身,永遠不會滿足。就算是對著你笑,也都是在演戲!
——我偷情,可我又有什麼錯?是個女人,都忍不了!
尖利的咒罵聲在腦海盤踞,像利刃像細線,來回割裂了他的心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