連殺人都不怕的他,居然坐在黑暗裡,自心底泛起了陣陣寒意。這寒意很快侵襲全身,甚至連呼吸都帶著冰涼感覺。
怨偶。
他很早就看得出義母與義父之間並沒有什麼感情,可是少年時期的他,曾經還以為,他們相處久了,哪怕義父也是太監,義母會像家人一樣跟他生活下去。
可是那些年過去了,他們之間非但沒有增長出一絲好感,反而在仇恨深海中沉溺戕殺,最終死得慘烈。
當初義父娶她,帶著她進入喜堂時,恐怕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幕。
時間是粗糲砂石,能磨傷本就脆弱不堪的靈魂,吞滅曾經期待的夢想。
手掌間那種冰涼濕滑的感覺始終還在,江懷越倉惶起身,走到桌旁,將雙手一下子浸入了盛著冷水的盆里。
他站在那裡,一遍又一遍洗著自己的雙手。
眼睛卻直視著前方晦暗的牆壁。
許久之後,他才木然回首,又來到書桌前,憑著印象打開抽屜,從最深處取出了一個銀質的小盒子。
沒有光亮的地方,是看不見盒子上纏綿華美的花紋的,但是他能感知到。
他慢慢地走回床榻前,脫掉了繁複厚重的外衣,隨後在黑暗中,握著這個銀色盒子,躺了下去。
*
次日清早,江懷越起身後,將銀盒重新收回原處。
他先去了鍛造坊內,隨後再離開西緝事廠的時候,忽然停頓了腳步,向楊明順道:「你先去為我辦件事。」
「什麼?」楊明順愣了愣。
「去一趟寶慶齋,叫老闆準備這些東西。」他從袖中取出封好的一封信,交給了楊明順,「裡面的寶鈔,算是訂金,具體還需要多少,叫他準備好以後,拿到這裡給我過目。」
「……哎?是。」楊明順還沒完全想明白的時候,江懷越已經快步走出了大門。
楊明順捏了捏信封,掂量著督公剛才說的話,怎麼感覺有點不同尋常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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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懷越入宮後,將從東廠密室重新取出的雲岐案件所有卷宗都呈上,也包含雲岐與臨湘王的來往信件。
承景帝慢悠悠翻閱了數頁之後,將案卷擱置一旁,道:「朕抽空會看一遍,沒別的事,你先忙自己的去吧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