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懷越見他未曾多留意那兩封信,心略微放鬆了一些。於是叩謝辭別,悄悄退出了南書房。
才下台階,余德廣帶著司禮監另一位公公前來找他,說是太后壽宴在即,之前選進宮的那群樂女舞姬卻害怕緊張起來,總是彈奏得不在調子上,舞蹈也慌裡慌張不甚瀟灑。他既然負責當時的選擇供備,自然要盡職到底,只得跟著兩人去了排演之處。待等此事處理完畢後,先派去曹府料理曹經義後事的手下又派人來傳,通稟了不少事項,件件都要他決斷。
江懷越本來以為忙到傍晚能稍有喘息,然而貴妃那邊又叫人來喚,他無法推辭,只能趕去了昭德宮。
榮貴妃本也並沒什麼急事,無非是詢問曹經義如何病故了這類問題,江懷越依照與皇帝的達成的共識,將半真半假的內情告知了貴妃,隨後又被拉著陪同下棋。待等從昭德宮出來時,放眼望去,天幕暗藍,寒月初升,竟然已是入夜了。
他慢慢走在寂靜宮道上,淺淡的影子與之為伴。
從這條宮道穿過一座偏殿,前方就是通往御馬監的方向了。江懷越正獨行,忽聽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,回頭望去,是數名宮女神情緊張地奔向這邊。她們望到了他,連忙又斂聲屏氣止住了腳步,紛紛小聲問候行禮。
「慌裡慌張的,幹什麼?」他沉著臉,不怒自威。
為首的宮女急切道:「惠妃娘娘發了夢魘,怎麼叫都叫不醒,奴婢們想去告知萬歲。」
江懷越眉間一蹙,揮手讓她們過去,沒過多久,才往前走了一段路,迎面又撞上了背著藥箱匆匆趕來的金玉音。
「督公。」金玉音忙而不亂,向他行禮。
「這是去看惠妃?」
「是,娘娘最近其實一直睡眠不寧,身心憔悴……」金玉音嘆息一聲,「之前的打擊太過嚴重,傷身又傷心。」
江懷越沒有回話,金玉音匆匆走了幾步,忽而又想起什麼似的回過頭,「對了督公,今天我熟悉的宮女還說,貴妃向身邊人打聽,想知道您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家室呢。」
江懷越心口一頓。「娘娘怎麼沒在我面前說起?」
金玉音訝然道:「直接詢問多不好意思啊,想來是娘娘感覺到您近來對她的關切少了一些,因而產生了疑惑。不過督公……」她抿了抿丹朱薄唇,眼裡清亮如山泉,「您以前一空就往昭德宮跑,近來似乎是去的不多了?」
「我很忙,剛才又跟娘娘解釋了一次。」江懷越審視了金玉音一眼,「金司藥,您也應該趕去景仁宮了,我身上的事,都是小事……」
「是了,多謝提點。」金玉音這才背好藥箱,快步朝著景仁宮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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朝陽穿透厚厚的灰色雲層,投射出萬道金芒。
儘管天氣一天冷似一天,但淡粉樓內始終都是笑語歡歌,不見半分悄寂蕭條之意。笙簫聲如鳳舞長空,吹動滿廳堂暖意如春。
相思抱著琵琶正在台上演奏,已有數名熟客步入大廳。她遙遙頷首行禮,一曲既罷,才款款下台,就已被那一桌點了過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