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朕找你來,是想知道——」承景帝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江懷越,緩緩道,「你之前口口聲聲說的動心愛戀,想為她替雲岐翻案的那個女子,已經燒死在廟裡了……江懷越,你對此,是怎樣的想法?」
江懷越僵了僵,本來就憔悴的臉上慢慢籠上了一層陰霾。
「臣……沒有料到,會是這樣的結局。」他聲音有些喑啞。
承景帝看著他的眼睛:「不難過嗎?自己心愛的女子,被大火吞噬,死無全屍,你就僅僅是覺得意外而已?」
他低著頭,目光落在自己手邊,眉宇間覆壓著霜意。過了許久,方才啞聲道:「因為臣,在那天之前,就已經漸漸察覺到,她的接近她的親昵,無非都是虛情假意……她是從未說過要為父親翻案,是臣一廂情願想要為她效力,然而……因為她姐姐的死,她遷怒於臣,還說了……說了許多過分的話。也就是在那時,臣的心冷了,死了。」
承景帝沉默不語,坐了片刻,緩緩起身,居高臨下地看著他。
「所以她死有餘辜,是嗎?那些賊人,去的還真是時候。」
江懷越緊攥著手,竭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,朝承景帝深深叩首。「萬歲,觀音廟失火一事,只是巧合。或許是上蒼懲罰雲岐一家,故而將她也帶去了。」
承景帝哼笑一聲,繼而又喟嘆道:「這樣說來,這雲岐一家,竟是死得乾乾淨淨了。」他倒是又搖了搖頭,看著江懷越道:「有些可惜那妙齡少女了,是不是?」
江懷越卻道:「本就是一場荒唐,臣如今清醒過來,只覺後悔,並無可惜。更何況,萬歲既然不諒解雲岐,那麼他的女兒活在世上也是苟延殘喘,還不如趁早死了乾淨,也免得萬歲一想到雲家還有人在京城待著,徒增煩惱。」
承景帝注視於他,不由失聲笑道:「江懷越啊江懷越,你的心,可真是夠狠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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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在司禮監被關押了半個月,各種譏諷都聽遍,各種折磨都經歷,然後在一個嚴寒刺骨的清早,接到了余德廣傳來的聖上口諭。
穆掌印雖憤憤不滿,但還是只能令人打開牢門,讓江懷越走出了司禮監牢獄。
刺眼的陽光照在金黃琉璃瓦間,亮得讓江懷越幾乎睜不開眼。
然而寒氣滲透全身,僅僅穿著單薄夾袍的他,凍得嘴唇都冰涼。
已是年末了。
被免職待辦的他孑然一身離開了皇宮,西緝事廠是回不去了,他坐在車中,很是茫然了一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