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有人為她掛起了燈籠。身邊還有孩子。
他有些想笑。
不是沒有想到過,她或許早就成婚,如果那樣的話,有了孩子也是正常不過的事情。
可是這個念頭只是很匆促很模糊的一閃而過,他從來,不願也不敢去多想。
明知道是事實,卻總是迴避。
然而那個孩子真的就在眼前了,白淨的臉龐烏黑的眼眸,站在面前,望著他,與他說了話。
聽到相思在遠處的喚聲,他才倉促離去,秋雨打在臉上,他覺得自己像是喪家之犬。
太狼狽了。
為什麼要來這一次,為的就是,看她那樣一眼,與她的孩子,說上幾句?
可是他又知道,這個慘澹的回憶,就真的是曾經那段愛情的最終結局。
平凡,而又刺骨。
……
遠處有男子挑著貨擔匆匆奔來,大雨如注,衣衫盡濕。搖晃著的木船上,繫著圍裙的少婦撐著傘探出身,手裡還提著油燈,用清脆的聲音朝那邊喊:「快些啊,孩子都在等你吃飯!」
男子加快了步伐,抹著臉上的雨水,可是他的眼裡分明帶著笑。
挑擔的男子終於躍上了甲板,和打傘的妻子一同進了船艙,只留下空蕩蕩的貨擔橫斜在船頭。沿岸家家戶戶如他們一樣,圍坐於桌前,如同每一個尋常的傍晚。
碼頭涼亭中,曾經獨坐的人,已經牽著白馬,消失在茫茫雨幕中。
*
夜幕已降時,相思還撐著那柄素白竹骨傘,步履匆忙地穿行於魏縣大街小巷。
夜風吹透衣衫,繡鞋與長裙早已濡濕,可是她仍舊徘徊雨中,為著心裡那一份不安與惶惑,無法平靜歸去。
起初望到那個背影的時候,她並未在意什麼,只是以為是個普通的過路人。然而當純兒帶回了糖葫蘆與紙傘後,她才隱約覺得這人的好意似乎超出了尋常。
只有當握著那素白紙傘時,心裡某處記憶如雨夜燈火,恍惚亮起,搖曳出朦朧的影像。
她惴惴不安地奔去街角屋檐下,向那個賣糖葫蘆的老漢打聽之前的事情。
老漢幾乎每天都會來這裡,與她和純兒也早就相熟,聽她問起此事,也有些意外。
「怎麼,你也不認識?我起先也擔心,還怕是個騙子想拐走純兒,因此一直盯著呢。後來看他急急忙忙走,好像是有點怪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