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思用複雜的眼神瞥了他一眼,有些怨憤地點點頭。
他這一次,已經被打擊得說不出話來。滿心都是好笑又可悲,他幾乎就想質問她,為什麼先是告訴他,那個孩子並不是她生的,她也沒有成婚,然後在他剛剛如夢初醒時分,又在他心上狠狠扎一刀。
可他一個字都不會問,他不想問。
江懷越滿心寒意,吃力地坐了許久,才虛弱地撐著地面要站起。可是才一起身,手卻忽然又被相思拽住。他低下頭,簡直不知應該如何甩掉她,恨聲道:「你還要做什麼?」
相思卻直直望著他,眼神哀婉,道:「你為什麼不問?」
「問什麼?」江懷越冷冷道,「該說的,你自己不都已經說了?你雖然沒有成婚,可他送你來,千里迢迢,費心費力。我不知道,自己還應該問什麼。」
相思緩緩搖頭:「大人,你只少問一句。」她停頓片刻,在他目光注視下,道,「你少問一句,我的心裡,有沒有他。」
江懷越怔住了。
隨後,心又隱隱作痛。
不可遏制的,想到了以前她經常在耳畔,輕柔地,堅定地,說過的那句話。
相思的目光慢慢變得柔軟,如同春風十里拂綠了浩茫原野,消融了冰封河層。她注視著江懷越,用近似喟嘆一般的聲音,對他說:「我的心裡,再容不下別人。我喜歡的,只是你啊,大人。」
他的眼眸里,原本如化不開的冰霜,如散不去的陰霾,卻被這輕柔婉轉的聲音撫過,像千里冰原上陰雲吹散,旭日暖陽噴薄而出,這一輪金陽光耀四野,融化了積雪殘冰,照亮了每一寸土地,和每一處陰暗罅隙。
江懷越只覺喉嚨似乎被什麼堵住了,嘴唇也發乾。
模糊的眼前只有相思一人。
她風塵僕僕,滿面勞頓,她洗盡鉛華,不復以往的嬌媚奢麗,可是那雙注滿柔情的盈盈雙眸,卻穿過他千瘡百孔的心牆,一直望進他的心魂最深處。
她帶著淚又笑。笑得傷感又無悔。
「從數千里之外奔赴雪域沙場,如果不是因為喜歡你,放不下你,百般牽掛難以忘懷,我為什麼,會來這一遭?」
他的眼淚溢滿而出,三年來的痛苦折磨,十五年來的暗夜孤行,多少隱忍與無望,多少自苦與放手,在相思的面前,一如既往潰不成軍。
他江懷越再堅冷的心牆,抵不過她溫柔訴說,決絕追隨。
相思流著淚,將他拽至自己身前,覆著他受傷的臉龐,噙住了他冰冷的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