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早點回魏縣,乾娘她們一定很擔心了!」相思站在高高的船頭,向他用力揮手。
「你,多多保重!」戴俊梁站在擁擠的碼頭上,望著她那有些渺小的身影,心扉間有一絲難言的情緒,翻湧著充斥著,卻無處可以抒懷。
鐵錨一個接著一個被提出水面,船工的號子聲一陣連著一陣,滿載著貨物的商船緩緩駛離碼頭,依次朝著下游而去。
從這條河流一直前行,最終匯入的是貫通南北的滔滔運河,水花翻卷,如飛濺碎玉。相思坐在了船艙,聽浪卷浪涌,看兩岸人家,心頭有迷茫,卻更有信任。
因為是江懷越讓她去的,既然如此,又有什麼好推脫操心的呢?
就算是……他事出突然,沒能讓人先去揚州安排一切,她也相信自己,絕對不會在揚州走投無路。
畢竟,就連戰火紛飛的遼東,她都去過一趟,又何必在乎這一次的南下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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隨著裴炎再次搜捕失利,承景帝的臉色越發難看了。
朝堂之上,眾人對於在遼東戰役中,江懷越起的作用是大還是小,是真正捨身忘死為國盡忠,還是圓滑虛偽搶奪戰功的爭論日益激烈。沒過多久,甚至有人提議關閉廠衛,理由是這些人為了政績無事生非,時常抓捕不相關的人員充數,牢獄之中滿是冤屈。
承景帝每次早朝都會被這些爭執聲包圍,好幾次試圖下定決心處理完畢,但話到嘴邊還是遲疑下去。
他派人觀察江懷越的舉止,回報說是一切如常,甚至他因為沒有了公事,反而還比以前更加閒散自在。承景帝心裡不大樂意,總覺得自己的皇權尊嚴受到了挑戰。
榮貴妃找過他,難得沒有大吵大鬧,只問了一句話:「十多年時間,你我幾乎是看著他長大的,他是什麼樣的人,萬歲心裡真不清楚嗎?」
承景帝竟然不知如何應對。
他也曾去往長樂宮散心,赭紅色宮牆上蓬蓬鬱郁開滿粉白杏花,空氣中芬芳浮動,似乎釀製了甘甜。
金玉音在迎候他入宮後,安安靜靜點著薰香,沒有過問朝堂之事,這是承景帝最為滿意的地方。
「你覺得江懷越這人,到底怎麼樣?」他躺在羅漢榻上,隨意問了一句。
金玉音訝然揚眉:「萬歲何以問臣妾?這不是我該評論的人物。」
「怎麼?你難道也難以捉摸此人性情?」
她搖了搖頭,淡淡道:「江大人內斂而深沉,凡事有自己的準則,聰慧細緻又目光長遠,只是……」
「只是什麼?」承景帝正聽得在意,被中斷了之後,不由追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