官道上行人甚少,江懷越坐在車中,聽輪聲滾滾,心念幽寂。直至道邊出現了一人一馬,使得馬隊為之停步。
「在下與江掌印有故交,聽聞他要離開南京,特意前來送別。」
隨從聽那人說了,便來詢問,江懷越撩開帘子,望到的正是一襲白衫的程亦白。
「……先生?」他微一蹙眉,隨即屏退了隨從,獨自下車相迎。
程亦白向他拱手:「沒想到那麼快就要分別,希望不久以後還能相見。」
「先生什麼時候回京?」
「不會耽擱太久。」程亦白注視著他,緩緩道,「這一次回到京城,恐怕是要接受重任……刀槍無眼,你如果真的去了陝西,千萬要小心謹慎。」
江懷越道:「先生對朝中之事果然了如指掌。」
「這也是我的職責所在。」程亦白頓了頓,輕聲道,「也希望你明白,此次能有機會回到京城臨危受命,遼王也是從中做了不少安排的。」
江懷越心中早有幾分明白,若不是遼王私下出手,在這樣的時刻怎會有官員接二連三向君王舉薦自己,這應該就是他所給予的示好意圖。
果然,程亦白道:「王爺那邊,會再派人與你聯繫。」
「好。」
短短數語完畢,江懷越再回了馬車之上,車輪碾過塵土,繼續前行。他透過青竹帘子往外看,程亦白牽著駿馬站在道邊,目送這一列馬隊向北而行,衣袂飄飄,神情寧靜。
他的腦海里浮現的卻是幼年時,與哥哥一同坐在蔥蘢繁茂的楨樹之下,聽年少翩翩的小先生讀詩講文,言談文字間繪出一卷卷綺麗畫面,多年以後還在心間。
*
遠天浮雲翩躚,成群的飛鳥掠過金碧輝煌的琉璃屋脊,沒入高天之間。檐角銅鈴輕搖,盪出泠泠波音。
江懷越再度踏上玉階,步入大殿後的御書房。
承景帝從厚厚的奏章後抬起頭,看著他屈膝跪在近前,眉間微微皺起。心情是極為複雜的,眼前這個年輕人雖遭貶斥,消減了以往的幾分倨傲睥睨,但神韻清致不改,並未一蹶不振,也不見卑躬屈膝。
「朕叫你回來,知道是為什麼嗎?」他擱下筆,淡淡問道。
江懷越叩首道:「臣不敢妄自猜測,還請萬歲明示。」
承景帝搖了搖頭,指著几案上的奏章:「這些都是近幾天剛送來的,蒙古大軍進犯黃河流域,鎮寧侯又被女真人牽制不能輕易改換陣地,朝中雖有良臣,卻缺少帶兵的經驗……」
他看了看江懷越,沉聲道:「去打蒙古軍,若能得勝而歸,也算是將功補過了。」
江懷越平靜地叩謝,承景帝不免微微意外,不由道:「在南京過得怎麼樣?」
「臣在南京過得較為寧靜。」他垂著眼睫,道,「南京御馬監事務雖也不少,但比之京城還是清閒,也少了許多人脈往來與無謂紛爭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