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懷越緩步入內,純白珠簾垂落如雨幕,悠悠晃晃擋住了視線。他在珠簾外側下拜行禮,裡邊傳來略帶笑意的聲音:「江掌印,許久不見,還請不要拘束。」
金玉音雖然已貴為賢妃,但語聲輕柔,倒是毫不顯出嬌嬈倨傲之態。她一邊說著,一邊又吩咐底下人看座,江懷越側立一旁,很有分寸地道:「臣與娘娘身份有別,在娘娘面前怎敢落座?此番夜間前來探望已是僭越,本不應該在此時還打攪娘娘休息,只是時間匆忙,很快就要離開京城,不得已才冒昧前來,還望娘娘恕罪。」
「掌印回到京城就來看我,是我的福分,怎麼好說什麼僭越不僭越的呢?」金玉音端端正正坐在美人榻上,緩緩說道,「其實上次掌印去了南京,我心裡也時常惦記著,還在萬歲面前說起過好幾次。掌印對萬歲忠心不二,即便是在遼東出了些岔子,卻也是身陷敵陣拼殺出了功績,怎好就此離開內廷呢?還好萬歲冷靜過後又想到了掌印,這才在危難之際委以重任,我聽聞此事,也為掌印感到高興。」
江懷越低垂著眼睫,淡淡道:「懷越是大內的人,萬歲需要我去延綏,我自然不得懈怠。倒是娘娘在此時有喜,確實是令宮廷內外驚喜交加的大事。臣雖然遠在南京,卻也得知了此事,只不過這瓊華島地處偏遠,娘娘居住在此,不會害怕嗎?」
「害怕?」金玉音微微一怔,笑了笑,「我又不是獨身一人沒有依傍,自然有得力的宮女太監侍奉左右,萬歲也叮囑了太醫隔三差五過來探望,怎會害怕呢?」
「臣聽聞娘娘專門點了太醫院司徒朗的名,看來他確實深得娘娘信任。」
「司徒太醫雖然年紀不大,但鑽研藥理,診治用心。」金玉音頓了頓,巧笑道,「更何況,他開起藥方來不像有些人那樣拘泥不化,十分懂得靈活應變。掌印在深宮多年,應該也知道這樣才更能勝人一籌。」
「娘娘雖看中靈活機變,但也需知身在後宮需得嚴謹忖度,若是只求勝人一籌而踏出步子太快太猛,一朝跌落卻也並非危言聳聽。」江懷越臉上神情仍是平和,視線始終落在珠簾之間,那邊只隱隱顯出金玉音華彩紛呈的裙擺下端,碧藍底子上朱紅梅瓣灑落如雨,即便是她靜坐不動,仍顯出斑斕華光。
「掌印何出此言?」金玉音整了整衣衫,慢慢站起,玉手一揚,身後的宮女消無聲息地退出了房間。步搖輕漾,她蓮步微移,到了珠簾里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