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對。但其實那位躺在帘子後,伸出手給太醫搭脈的人,是宮女小穗。」江懷越沉穩道,「小穗被萬歲臨幸後,因感覺不適而去司藥局抓藥,被司藥局的女官診出受孕,私下將此事告訴了賢妃。賢妃恐慌自己尚未生下龍子,小穗卻陰差陽錯地率先得孕,她頓感地位受到威脅,便派裴炎將其抓走,後來又串通內安樂堂和安息堂的人,偽造了小穗死亡的消息。實際上則趁著搬入太液池的機會,將小穗帶進了團城,以保護她為藉口,將其軟禁扣押。這樣一來,既可以使得小穗懷孕之事不被泄露,也可將其作為自己的替身,以便於欺騙太醫。」
「那她為什麼還要跟人私通?!」承景帝強壓怒火道。
「臣以為,賢妃孤高驕傲而心思縝密,因此不滿足於僅僅依靠小穗腹中的孩子李代桃僵,而是希望自己也真能受孕,這樣也要比偽裝懷孕安全得多。於是她情急之下讓表哥進入宮苑,數次私會之後,居然果真受孕,只不過時間要比小穗晚了近三月。這也就是為何她如今生下的嬰孩大概只有七個月左右的緣故。」江懷越頓了頓,又道,「另外,金賢妃自己懂醫理,後來也曾收買了太醫司徒朗,臣懷疑,她是很早就知道小穗腹中孩子是男,而她自己千方百計懷上的,卻是女胎。這也更加使得她要用小穗之子,來代替自己所生的嬰兒。如果臣沒猜錯的話,假如這件事沒有敗露,小穗生出皇子之後,必定會被馬上滅口,連屍首都無處可尋。而金賢妃也會與此同時服下早就備好的催生藥,將自己腹中的孩子打下,處理得乾乾淨淨。這樣一來,眾人只知賢妃生下皇子,誰又能想到這孩子另有生母呢?」
承景帝聽罷,疲憊地靠在椅背上,過了許久才面無表情地道:「她已經知道沈睿的死訊了?」
「是。而且臣也告訴她,太液池的內侍已經招供。」
承景帝心情複雜地閉上雙目,緩緩道:「那她,是怎樣的反應?」
江懷越看了看他,道:「啟稟萬歲,賢妃她……只是發出笑聲。」
「笑?」承景帝睜開眼睛,驚愕道,「你說,事到如今,她居然還在笑?難道是瘋了?」
江懷越垂下眼帘,低聲道:「臣覺得,那是一種充滿不甘而又無望的笑吧。臣斗膽請問萬歲,曾見過賢妃發自內心地高興或者悲傷過嗎?」
承景帝愕然,他見過賢妃笑,眉眼間滿是溫柔,也見過賢妃悲傷,郁色淡淡,欲說還休。
可是,如今回憶起來,她的喜,她的哀,似乎全是恰到好處,全無半點越線。而榮貴妃與已故的惠妃,她們高興時真可謂興致洋洋,發怒時執拗難纏,悲傷時慟哭不已。原先他曾覺得金玉音溫婉有度,而現在被江懷越這樣一問,承景帝自心底里寒涼四起。
那個端莊淡雅的金玉音,她的心裡,到底有沒有真正的歡喜與悲愁,還是說,她始終都戴著妥帖的面具,對待每一個在她身邊經過的人?
承景帝用力揉捏著眉心,頹然許久,道:「她的事情,朕不想再多問了。懷越,你給朕處理乾淨。」
江懷越眼眸一收:「遵旨。」
承景帝又發了一會兒怔,忽然道:「小穗還在宿昕私邸?還有那個孩子也是在那裡?」
「是……原本臣想帶進宮來,但是想著應該要先解決這些事情,所以將小穗母子暫時交給宿昕照顧。」江懷越抬目道,「萬歲,是想見他們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