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懷越無言以對,過了半晌才道:「你若真能這樣想,也算是通透了。」
楊明順笑了笑,又問:「我什麼時候得走?」
「……明天。」
他愣怔了一會兒,點點頭,道:「那我,回去收拾行李。」
「好。」江懷越見他很緩慢地往回走,便跟在了後邊。
楊明順住的地方有些遠,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,直至到了那個小院子門口,江懷越也沒離開的意思。院子裡有小內侍看到了他,略顯吃驚地問候,江懷越只是點了點頭,和楊明順一起進了屋子。
關上房門前,他叫人送些酒菜來。
楊明順呆了呆:「督公,您要在這裡用晚飯?」
江懷越坐在了小屋桌前,抬手示意他也坐下:「很久沒有喝酒,今天,你陪我喝幾杯。」
楊明順嗓子眼有些發堵,以前從來沒有坐著和督公一起喝過酒,充其量都是站在一邊奉承伺候,巴望能博得主人歡心。
他呆滯了許久,才不安地坐在了江懷越對面。
小內侍很快送來了酒菜,隨後又退了出去。
江懷越剛想倒酒,楊明順卻已經習慣性地為他斟了酒,送至面前。
他接過那杯酒,緩緩道:「明順,今日我不是以提督的身份跟你一起喝酒。雖然你我職位不同,但說到底,還是同類人。往日我曾對你苛責呵斥,今天在這裡,向你賠個不是。以後,若有機會再將你調回京城,無論是御馬監還是西輯事廠里的職務,你想做什麼,就做什麼。」
楊明順眼前蒙上了霧氣,江懷越將手中酒飲盡,又給他倒了一杯。楊明順望著那酒杯,淚水在眼眶裡打轉,雙手捧著杯子,艱難地道:「多謝督公。」
隨後,在眼淚落下的同時,一仰頭,喝下了滿滿一杯酒。
「要不是當年跟著您,說不定我現在還在哪個冷清的地方打雜,也或許跟錯了人,犯了事被罰被殺……這輩子,我楊明順沒有什麼後悔的了。」他又給江懷越敬酒,絮絮叨叨地說起了最初見到掌印的驚艷感受,還有那些曾經共同經歷的酸甜苦辣,喜樂悲愁。
江懷越多數時候只是傾聽,其實以前他很少會有耐心聽楊明順囉嗦,常常半途將其打斷。可是現在,他卻安安靜靜地聽那些陳年舊事,就算楊明順記憶出錯張冠李戴,江懷越也沒有出聲糾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