梅長蘇盯著他們的背,卻無法說出任何責備的語言。許久,他感到有種說不出的無力。
「去吧。讓我一個人靜靜。」
他披衣坐在廊下,望著中庭。
她在的時候,常常弄得這裡雞飛狗跳,熱鬧非常。她走了,他頗有一段時間不適應這種安靜。
她在他身邊待了一年的時間。
一年的時間,她便像花朵一樣枯萎。他回憶起來她初來時肩頭是如何圓潤,也想起她離去時,腰肢是如何纖細。
她在的時候,梅府所有的人都那樣寵溺她。
吉嬸每天變著花樣的給她進補。她想做什麼、要什麼,黎綱、甄平幾乎是有求必應。就連宮羽,都對她忍讓到無條件遷就的程度。
因為他們全都知道,她把她的命給了他。他們想讓她開心,因為她每開心一天,便少一天。
所有人都知道。
只有麒麟才子,江左梅郎,這拿去她的身子,她的命的男人,卻不知道。
可他,真的不知道嗎?
他閉上眼睛。
他無法告訴別人,生機入體,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。因為他們不曾像他一樣那般的接近死亡。他從未像渴望她給他的生機那樣渴望過任何東西。
在北境,他能體察,她每天渡給他的生命之力近乎洶湧。他因此才能熬過那樣艱苦的環境。她也因此衰弱消瘦到那般地步。
說她病了,他每日為戰事殫精竭慮,把她交給宮羽照料,也只在百忙中抽空匆匆看過她兩次而已。
她的身體愈來愈差,清晨開始起不來床,白天也要穿著薄襖,夜間開始咳嗽,睡不好。
他每每抱著消瘦的她,總是想,再一點,再一點而已。只要再給他一點點她的生機,他便知足了。
可直到她離開,他都未曾知足。
他貪戀她體內的生機,一如她貪戀他的溫存纏綿。
只是,她是他的藥,他卻是她的毒。
他曾疑心,是什麼人想要叫她,變成他的癮。
卻不想,從第一次開始,他和她,便互相成了對方的癮。
她的身後並沒有什麼人,雖然她身上依然有著天大的謎團,他卻一點也不想再去追查。
梅長蘇坐在廊下,從午後日頭高懸,到夕陽如火西下。
他的身體在地板上投出長長的影子。
他終於站了起來。
「去找她。」他說。
江左梅郎,跺跺腳便可令這江湖震動,平靜的下達了他不可抗拒的命令——
「傾我江左十四州之力,去把她,帶回我身邊。」
☆、為君生-6
梅長蘇親上了一趟琅琊山。
「幫我找她。」他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