軍營設在山坳里,出了山坳,繞過關卡就到街上。街上有穿著慈幼院衣裳的半大孩子叫嚷著戲台的最新消息:“看戲!看戲!酉時正點,東碼頭上演《三鄉記》。明玉大家登台獻藝。大家快來看啊,大家快來看啊!前排座位,只要三文啦,只要三文啦!”
若是有富裕的,攔著那小孩兒,小孩兒就會詳細把今天下午的戲說清楚,有人要買票,就從斜跨布兜里掏出一張,撕下一半給他,剩下的一半是票根,檢票的時候要能對的上,才能進看戲的棚子。
主演明玉大家上台之前沒有準備唱詞,反而在寫字。這年頭,野戲都是口口相傳,師父傳徒弟全靠口述耳聽心記,戲本子還是傳說中物件。
這晉興不一樣,想在這裡唱戲,必須會寫字。管轄的小吏不要你孝敬的銅子,不要你陪笑臉說好話,就看你能不能寫唱詞中的一段。明玉大家靠嘴皮吃飯的,到了晉興先學字。在慈幼院專門給外來人講課的學堂里聽了三天,才把自己的唱詞學全了。這臨了登台,一會兒檢查的差爺就要來了,突然想不起來一個字,真是急死個人!
聽戲是有錢有閒人的活動,在碼頭幫忙撐船的漁娘可沒有這樣的享受。晉興碼頭日益興盛,往來船舶如織,有很多高大貨船,排不上泊位,只能停在外面,用小船把貨運上碼頭。運貨小船應運而生,一家子靠著船討口飯吃。男人們上大船扛貨,女人們撐船、點數、記帳。在等貨的空閒,漁娘們也會拿出木板,掏出木炭,在上面寫下或規整或稚嫩的字體。
遠處山上還有牛童,趴在牛背上學認字。晉興人有一個算一個,都在學字。
盧釗從外面回來,見街上如此景象,激動得難以自已。“主公,人人讀書習字,個個傾慕教化,這是聖人治下才有的景象啊!”
“聖人?聖人能比得上認識一千個字就發十斤肉?”王憐花嗤笑一聲:“晉興在前線,這山坳里也引不來人才,只能自己培養。我要是在建康,還廢這個力氣?”
嘿嘿,嘿嘿,盧釗裝傻不說話,習慣性拍馬屁拍到馬蹄子上。盧釗找了一個安全的話題,“郗家又送了千斤油、五百匹布和三百頭健牛來,還是一艙的火腿、風乾雞鴨。主公,您看怎麼安排。”
“有指名給我的信嗎?”
“有,屬下帶來了。”
王憐花接過信,隨口道:“油、布入庫,健牛找狄安分下去,肉食分一半給石中僚,剩下給各處識字兌換處送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