門房已經準備好牛車,圖恩看郗道茂哭得都顫抖了,吩咐道:“換馬來,我們騎馬過去!”
“不可!”郗道茂拽緊女兒的手,“你的身體,如何經得起顛簸,換馬拉車,趕快些!”
也行,車夫很快換好,圖恩扶著郗道茂進了馬車。
“你舅舅才四十歲啊,怎麼就去了?”郗道茂坐在馬車裡,沒有外人在,放任自己毫無形象痛哭起來。
“舅舅?哪位舅舅?”不是大祖父嗎?圖恩腦袋一懵。
“你大舅舅,報喪使說今早起來才發現,身子都硬了。自從出孝之後,他一直喝酒,我總勸他,嫂嫂也勸他,可他就是不聽。他心裡不舒坦,我都知道,才放任他借酒澆愁,早知如此,就是拼著被埋怨,也該勸住的。”郗道茂絮絮叨叨說著後悔與擔憂,又說起小時候大舅舅待她的好來,哭濕了帕子。
怎麼可能??對比大祖父,大舅舅的死亡要加兩個問號,他怎麼突然就去了?圖恩回想每次去見他,他都在醉酒,也看不出面色,無法判斷他的壽數。這段時間圖恩忙和選種育種小麥,才幾天沒去,大舅舅突然暴斃。
“報喪使說大舅舅是怎麼去的嗎?”
“請了大夫來,約莫是飲酒過度而亡,來人慌慌張張,說的也不甚清楚。”
郗道茂也是迷糊的,圖恩不再多問,只催促車夫趕快些。
到郗家老宅,門口已經掛上白燈籠了。離得近的世交開始登門弔唁,見郗道茂他們來了,大管事親自引到靈堂里。一路走進來,僕從行動有度、秩序井然,郗超的突然死亡,沒讓家裡舉止失度。
靈堂內白幡遍地,香燭香油燃燒出一股特有從臭味,大舅母周氏披麻戴孝跪在最前面,郗徹等一干郗家第三代也跪在旁邊。道士做道場的聲音從後面傳來,大祖父篤信天師道,家中養了好幾位道人。
“不孝子啊!竟使我白髮人送黑髮人!老天啊!你怎麼不收了我去!”大祖父郗愔撫棺痛哭,兒孫都圍著他勸慰。
郗道茂和圖恩也圍上去,七嘴八舌勸解。骨肉至親去世的痛苦,又豈是言語能消減的。大祖父跌足而嘆,咚咚捶著自己胸口,誰都勸不住。
“小弟去了,老妻去了,你又去了,徒留老匹夫一人作何!我的兒啊!蒼天無眼呢!我的兒啊!”郗愔涕淚橫流,哭喊嚎啕,一口氣沒上來,突然厥了過去。
二舅舅郗融、三舅舅郗沖和兩個家丁一起把大祖父送到內院休息,慌亂經過這一遭,郗道茂才帶著女兒給郗超上香。
大舅母周氏才一天的功夫,就肉眼可見蒼老許多,原本白少黑多的頭髮也變灰了,整個人籠罩著沉重暮氣。
“嫂嫂,節哀。”郗道茂蹲下來,緊緊握著周氏的手。
周氏卻陷入自己的情境裡出不來,只愣愣回禮,話也不會說,隻眼淚止不住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