圖恩歸隊,跪在三房四姐姐之後,她如今也是上了族譜的郗家人,該送大舅舅最後一程。
大舅母是遺孀,需在靈堂舉哀回禮,老宅管家之事暫托二舅母和三舅母。僕從人人臉上都是悲戚之色,但還能保持秩序。
跪到晚膳,二舅母通知輪換著去吃飯。呆愣愣跪在棺木前流淚的大舅母也被扶出去,硬灌了一碗米湯。
等到晚上,郗愔醒來,吩咐小輩們輪流值守,特意叮囑照顧圖恩,說她身子弱,不要熬在靈堂吹冷風。圖恩紅著眼睛去內院照顧大祖父,這突來的噩耗,誰能想到呢?
別的晚輩能走,郗徹不能走,他已經默認過繼給郗超,等到送葬的時候,他要摔盆舉幡的。
大舅母任誰來勸都不聽,固執不肯休息,一定要守在大舅舅棺木前。
郗超生前功績卓越,一代名臣,又出生世家、交遊廣闊,來弔唁的人很多。每日賓客如流水一般湧入,在靈前追思郗超身前功績,痛哭流涕,又流著淚離開。這大大考驗二舅母三舅母管家水平。開始幾天,圖恩哭得真情實感,到了後面只能面無表情表示悲痛。
親戚或余悲,他人且已歌。有時候,親戚都做不到,圖恩與大舅舅關係良好,可也不能一直哭十幾天。
來弔唁的人很多,出乎圖恩預料的有兩個。一是羊直。
羊直乃是淮陰郡太守,如今大秦天王苻堅虎視眈眈,淮陰乃是長江南岸重要堡壘,他身負軍職,不可輕易離開前線,怎麼突然到了會稽?
羊直按流程靈前上香,與主家道惱,又去內院探望臥病在床的郗愔。中年喪子,死的還是繼承人,傷心、悲哀,世上的詞都不能形容郗愔的悲痛。
圖恩一直受大祖父偏愛,如今她只下午去靈堂輪班,上午和晚上都守在郗愔院子裡服侍生病的大祖父。
看到羊直,圖恩只在心裡詫異,面上保持禮儀走了一遍朋友慰問逝者家屬的流程。直到圖恩在花園裡,看見郗道茂和羊直站在涼亭里,才心生警覺。
一見著場面,圖恩立刻閃到拐角後面,不對,我為什麼要躲?圖恩伸出頭,看著遠處涼亭里,郗道茂和羊直之間隔著至少一米的距離,不像私下約會的模樣,可圖恩還是好奇他們在說什麼。
很快,圖恩就沒工夫好奇了,王家來人弔唁。來的不是別人,正是王操之、王獻之兄弟,圖恩的六伯父和親爹。
圖恩聽到消息出去的時候,靈堂上已經鬧起來了。
郗融指著王獻之破口大罵:“亡者在上,你們這是什麼裝束,沒有半點哀榮。你們不想來就別來,真當我怕你不成!郗家從未虧欠過你王家,姑姑是怎麼教導你們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