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原來你知道。」柳貴妃說這話的時候,語調還很平和,而後陡然間便盈滿了怒氣,聲音也不自覺高了起來,「王詠,你算什麼人物,若非我薦你到聖上面前,你一輩子都只是個小小的仙棲宮內使!如今你竟然敢背叛於我!」
「貴妃娘娘言重了,詠承不起這樣的罪名。」王詠的目光與柳貴妃對上,很快便又移開,恭謹的垂了眼,「詠明白,娘娘想讓朱寶林死。可寶林若真的含冤而亡,必然有污皇室聲名。況國有國法,家有家規,娘娘兩個兄弟觸犯律法,詠總不能包庇他們。」
柳貴妃瞪著他,眼睛都睜得大了,她停了片刻,才冷笑道:「你可真是會找藉口。什麼王子犯法與民同罪,你倒當了真,只要聖上容得下,縱然有再大的罪,說過不也就過了!」
王詠唇角微微勾起,緩聲答道:「貴妃娘娘何必同詠生氣,聖上容不容得下,娘娘一問便知。詠不敢妄測聖意。」
他有些想笑,又有些笑不出來。記憶中的貴妃娘娘宛如天上煙雲,很快便消散了,取而代之的成了眼前人的模樣,與從前似乎截然相反,又帶著隱隱的,他說不明的苦意。
「貴妃娘娘,事情做到如此地步,您也該明白了。」王詠向她拱手,又深深彎下腰去,行了一個對待尊長的禮儀,「倘若以後貴妃娘娘依然容不下其他娘娘,還請您千萬不要遷怒於太子殿下。聖上的江山社稷,任誰都不能動搖。」
柳貴妃才要斥他,王詠已經接著說了下去:「娘娘並非糊塗人,怎就做了糊塗事呢。望娘娘凡事多考慮聖上幾分,千萬別事事都依著柳家來。畢竟,您是皇室中人啊。」
這句話如同一聲響雷,炸在柳貴妃耳畔。
「你私下裡查了。」她騰地站起身來,雙眼裡似有火焰焚燒,指著王詠,怒道,「真想不到……你竟然敢抗聖上之命啊。」
「若非抗命,詠也查不到柳氏所作所為。」王詠第一次直視著柳貴妃,「聖上並未怪罪詠。」
他把「請娘娘記著自己的身份」這句話給咽了回去。
以下犯上這種事,王詠是絕不會去做的,皇帝或許會因為寵愛而把他輕輕放過,他卻不能仗著這份信重,去干出格的事情。
「惹貴妃娘娘生氣,是詠之過,請娘娘責罰。」他望著柳貴妃,平靜得好似對面之人並不值得他在意,由此而無畏無懼。
柳貴妃怒極反笑。
王詠一監掌印,提督西廠,又從十四歲開始掌軍,兩年來履立邊功,到如今牢牢握著全天下半數兵權。
他在皇帝那裡說句話,皇帝言聽計從,沒有不應允的時候,滿朝文武生殺予奪,從小便全在他一張嘴裡。
況內臣本就直接侍奉著皇帝,別說是她,就連太后也沒法越過皇帝訓斥他半句,更何況責罰?
他倒是會說話,處處拿著皇帝當幌子,她若是真的罰了他,豈不是不把皇帝放在眼裡!
她只能咽下這口氣,平復心情,咬牙送客道:「我一會兒還有事,便不留王廠臣在宮中小坐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