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瑩看了半天,都沒發現地圖上有什麼玄機,只在邊角處瞧見幾句白話詩。
奉旨出巡過鶴昌,當年屋舍草生堂。
夜同冰鏡思陳事,惟恨明卿咽泣長。
她盯著詩念了十幾遍,才憶起原主的字,便是明卿。
一個宦官,能在寄給後宮妃子的信中,稱呼她的字,兩者關係絕不一般。
那為何在原主的記憶中,兩人壓根就沒有見過呢?
她展開那張畫得幼稚可笑的圖畫,看了許久,終於發現那點熟悉感來自哪裡了。
皇帝生辰家宴後,她在皇后宮中昏睡,做了一場夢,夢中的村落、道路、大小房舍,似乎與圖中所畫十分相似。
夢中的男孩被人死死捆在車上,有人鄙夷的笑:「他娘把他賣了,要讓他……」
在宮外,家裡頭過不下去了,或者哪家的夫人,看不慣從丫鬟肚裡爬出來的孩子叫她母親,家中老爺也覺無所謂的話,多有轉手賣掉多餘的孩子的。
在原主隱約的幼年記憶中,她便是被窮困的親生父母,賣給盧州富戶的。
那家人不知聽了誰的言語,要買一個姑娘招子。買來原主之後,多年未曾開懷的妻妾,果然一個又一個的懷了孕。
把多餘的孩子賣去為奴為婢之事,人伢子都司空見慣了,何至於如此鄙夷?
「他娘把他賣了,要讓他……」
要讓他做什麼?
朱瑩思索半晌,似乎只有被賣到宮中,一刀切了,再給宮裡主子為奴為婢之人,才會遭受眾人的鄙夷。
她撫著畫的手忽然頓住,怔怔的看著畫,眼神卻空了。
難道……那日的夢境,其實並非幻夢,而是原主已經遺忘了的,幼年的記憶嗎?
那麼,追在驢車後一路哭一路喊的小姑娘,一定就是原主了。
原來王詠與原主,竟然有著生別離的過去啊。
她心中微微生出幾分酸澀來,也不知是為了什麼。
第27章 瓊州
收到朱瑩回信的時候,王詠已到了瓊州。
他一人策馬揚鞭,奔馳於瓊州官道上。道旁民居寥落,敗柳愁花,長風掠過時,吹來零星幾點鳥鳴。
風裡氳著不知是誰的歌聲:「虎狼衙中告相公,相公比我食人多。烽煙殘血猶未盡,民淚又與相公酌……」
那聲音悽厲得很。
王詠勒馬,舉目四顧。
官道兩旁俱是荒郊野地,依稀能看見幾塊耕過的田,內中荒草縱橫。
田中有一老嫗,衣衫襤褸,腰背彎折,手中把著鋤頭,正在雜草與菜蔬混雜的田中慢慢挪動。
他躍下馬來,加重步子落地的聲響,走到老嫗身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