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些刻意遺忘了的過去,重新翻湧著,掙扎著,侵襲了她的心。
朱瑩猶豫了,身後忽傳來一聲悠長的嘆息。
她回過頭。
身後的雲霧裡,出現一個女子的身影。
她二十餘的年紀,身穿九嬪正裝,只有披帛上木芙蓉刺繡,昭示著她的充儀位分。
李充儀站在很遙遠的地方,雲霧向兩側分開,現出一條長長的路。她沒有過來,裙擺和鑲珍珠的披帛隨風盪起,獵獵有聲。
「充儀娘娘?」朱瑩問。
李充儀微微的笑了,悵惘的望著她。她一隻手背在身後,此時終於挪到前面,手裡牽著個小小的男孩。
男孩生得瘦弱,穿著件赤色小老虎肚兜,有幾針縫得歪歪扭扭。
他試圖往李充儀身後躲,圓圓的小臉有些紫黑,葡萄似的眼睛望著朱瑩,目光里全是好奇。
朱瑩似有所感,朝李充儀處邁了一步。
李充儀靜靜的眺望著她的方向,不言,不語,不喜,不悲。
朱瑩又走了一步。
身後傳來熙熙攘攘的響動,她驀地回首。
蝸居中已住了一個青年男子,不斷有人在小屋中來來往往,喝酒取樂,小小的房子眨眼間變得面目全非。
學校中的朋友們,騎著車經過她家門前,沒有停留,甚至沒有投去一個目光。
她們身上的校服,須臾間變成時尚的衣裙,車筐里丟著大學錄取通知書,騎著的自行車也變幻做長長的特快列車,載著她們去往四面八方。
她痴痴的看著。
再回頭去望李充儀時,李充儀仍然站在原地。
她目光溫柔又留戀的凝視著男孩,一隻手細細的理順男孩細軟又微微發黃的胎髮。
朱瑩又向她走了兩步。
半空中墜下幾封信來,直直的插在雲霧中。信上的字跡,朱瑩早就爛熟於心,那是王詠出巡時寄回來的信件。
記敘朱家事的那封信無限放大,朱家對原主的利用,一個字一個字迸進眼帘。
她躊躇著,徘徊著,在雲霧兩頭間猶豫。
李充儀終於打理好男孩的頭髮,直起腰,凝望著朱瑩。
男孩掙脫了李充儀的手,搖搖擺擺跑向朱瑩,又跑回李充儀身後,躲起來,冒出半個頭來悄悄的看她。
朱瑩茫然彷徨的腳步停住了。她試探著向李充儀走了一步,又一步。
雲霧向身後繚繞去,籠罩了她的蝸居,也隔絕了車水馬龍傳來的不絕聲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