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一個京城四周傳開的民謠罷了。娘娘若是想聽,詠倒還記得些,可以說給您聽。」
朱瑩吸了一口氣,做好準備,道:「說吧。」
王詠手上沒停,嘴裡輕輕哼起一支歌來――
閹犬常吠日,牝雞時啼晨。滿朝無良宦,河山盡佞臣。
今逐眾文人,明除世家親。此後終有日,欺盡世間人。
新政催何急,罪連各比鄰。但願天有意,雷霆擊慧辰。
真龍當正位,再出諸賢臣。雞犬棄於野,來迎天下春。
朱瑩聽著,心裡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來。
她緊緊攥著拳頭,手都微微有些顫。
憤怒是有的,因她不明白,為何這歌謠連王詠都罵上了。
委屈是有的,因經過她手做出的事情,至今沒有一個顯出剝削的意味來。
無力也是有的,因她針對的是世家,優厚的是百姓,可到頭來,連在百姓那裡的名聲也無一點好處。
其他感覺也混雜在一起,催得她心裡刀絞似的難受,突兀地落了淚。
鏡子映著的王詠垂眸為她梳頭,似乎完全未被這歌謠里的辱罵甚至詛咒所影響。
朱瑩問他:「為何民謠里會罵我?為何連你也罵上了?」
「大概是娘娘推行出去的政令,有許多都經過詠的手吧,」王詠說,「從前不就有民謠在罵詠麼?這次大概也是為了一樣的事情。」
「史書里推行新政的人那麼多,為何獨獨我和你要挨這種罵呢?」朱瑩怔然道。
「大概是因為身份吧。」王詠說。
「廠臣不覺得難過嗎?」她又問。
王詠想了想,回答道:「起初覺得難過,到了現在,什麼感覺都沒有了。詠只是為娘娘不值。」
朱瑩嘆了聲,兩肘駐在梳妝檯上,捂住了臉。
她悶聲道:「雅懷,我……好像真的累了。」
王詠沒答話。
他為朱瑩梳了個極簡單的髮髻,戴上一朵絨花,然後道:「您是為了名聲,才做這些事的嗎?」
「不是。」
「為了利?」
「也不是。」
王詠道:「那么娘娘,便是真如自己所說的那樣,想為大齊和大齊的百姓做些什麼事了。」
朱瑩依然捂著臉,沒有言語。
「您只是為了做事罷了,至於旁人言語,何必要上心呢?」
王詠道:「娘娘暫且休息一會兒吧,詠便在這裡守著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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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瑩躺在床上輾轉反側。
她實在睡不著,心裡亂得很,便問王詠:「從前百姓寫歌謠辱罵廠臣,廠臣是如何熬過來的呢?」